第13部分(3 / 4)

願飛蛾撲火。

這就是人性。

這就是“權力尊嚴”的魅力。為看到屬官的諂媚,為看到賄金源源不斷,人們只迷醉於這隻夜光杯美酒盪漾的時候,不大考慮它粉碎的時候。

張居正眼下踏入的,就是這種高處不勝寒的地方。

他考慮到後果沒有?他預測過前景沒有?他究竟有多少勝算?客觀地說,他有過考慮,但不可能清晰地預見到來日的禍福。

他的選擇,是一往無前。因為他所尊崇的人生哲學,與他的老師大不相同。徐階崇拜的是“陸(象山)王(陽明)心學”,認為凡事“當自求諸心,不當求諸事物”、“心之本體即是天理”,主張“致良知”。

什麼叫“良知”?天知道!大概就是前幾年我們這裡流行的“人文關懷”吧?反正是求諸個人道德淨化,遇事可以權變,不要固執,不能硬來。治國,講究一個靜,一個平衡,維持現狀為好。老宰相“一味甘草”的外號,就是這麼來的。

而張居正不同。他是講究“實學”的,痛恨“士習人情,漸落晚宋窠臼”(《答少司馬楊二山》)。他說,現在的迂闊虛談之士,動不動就拿宋末的亂政來影射現在,然而都是別人嚼過的糟粕,無助於實用。

儘管他在徐階影響下,曾深受陽明心學薰染,又與陽明後學多有私交。但他看“心學”擁護者卻別有眼光。

他說,我也曾經周旋於他們之間,聽其議論。然而發現他們的真實目的,就是沽名釣譽,為爬上去找個捷徑罷了。他們所說的人文主義(“道德之說”),就是佛祖所說的“蝦蟆禪”,以“趨異”為能事,專門濫用新名詞。其實為王學末流,已顯出空疏之弊。

他說,近時的學者,皆不務實,不求真正的效果,只在言辭概念上下功夫,講的虛無縹緲,都是大而無當的東西。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邏輯——“今世談學者皆言遵孔氏,乃不務孔氏之所以治世之立教者。”說起來都有主張,但如何實行,無人感興趣。

張居正本人,卻是要“治平天下”的,一貫研習的,則是經世之學。何謂“經世”?也許兩句話就可以概括,即“安民生,飭軍政”。為了富國強兵,就要“尊主權”、“振紀綱’”。要使人們有所敬畏,大家才能做事。

剛進內閣的時候,他就想做一二件實事。有人對他失望,議論說:“我以為張公掌了權,能行帝王之道,然而看他的言行,不過富國強兵而已,太令人失望了!”張居正聽說後,一笑:“您過譽了!我怎麼能有本事富國強兵?”他說,孔子、舜帝、周公,開口說的都是“足食足兵”這兩件事,他們的理念就是所謂帝王之道了吧,他們又何嘗不想富國強兵!

他自稱所本的是:“僕今之學者,以足踏實地為功,以崇尚本質為行,以遵守成憲為準,以誠心順上為忠。”(草民慨嘆:這樣的人物,當今已是很罕見了。人人都無所崇仰,唯一己之利是圖,幸福也就愈加渺茫矣。)

張居正在很早就形成了這樣的一套“實學”理念,而且準備把它付諸實踐。他在內閣中,有時也痛感“人事不齊,世局屢變”,導致匡濟之業宏圖難就,但他並不畏懼失敗。他曾在一封寫給徐階的信中說,如果萬一失敗,那麼就是“天實為之,謂之何哉!大丈夫既以身許國、許知己,惟鞠躬盡瘁而已,他復何言!”

“敢於任事,不避譭譽”,這就是張居正。其勇氣的來源,就在於他的理念。

不是說“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嗎?心懷天下與蒼生,這就是張居正的鴻鵠之志!

【內閣裡掀起一場車輪混戰】

與張居正踏上內閣紅地毯幾乎同時,隆慶初年的內閣陡起一場風潮,水火相剋,很像一場擂臺賽。結果是,不斷有人咕碌碌滾下臺去。

導火索當然是《嘉靖遺詔》。前此,徐階與高拱的矛盾,還是在內心裡暗較勁兒,《遺囑》一出,火就壓不住了。高拱等人被排斥在密議起草之外,“惘惘若失”,自然大為不忿。

看似老實的郭樸,竟然跳起來罵:“徐公誹謗先帝,可斬也!”高拱隨聲附和。

在《遺詔》正式下達之前,徐階曾把草稿給高拱過目。高拱看了,認為語氣太過。之後他與郭撲對桌而坐,說:“先帝是英主,在位45年,乾的不全是壞事吧。當今皇上是他的親兒子,30歲登位,不是小孩子了。你把先帝的罪過昭示天下,不是寒磣先帝呢麼?那齋醮的事,是誰在幫著幹?那大興土木的事情,還不都是他父子在籌劃,這都成了先帝的罪?裝模作樣地附和於身前,人一死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頁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5 https://www.kanshuwo.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