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聽說了他的罪名,竟然從車上掉了下來,大驚:“噫!吾死矣。”
正人君子,從來難鬥過陰險小人。當年四月,夏言果然被逮捕回京城。十月,腦袋搬家了。一代人傑,就這麼個下場!
是嚴嵩笑到了最後——哼哼,你蔑視我,那是要付出代價的。
【官場的食物鏈遠遠沒有完結】
夏言一倒,大事畢矣。嚴嵩以柔媚事皇上的辦法奏了效,此後他又在朝中專權了差不多有15年。
一個皇帝,乖僻多疑,很少幹正事;一個權臣,虎假虎威,坐收賄賂;這一對寶貝君臣,敗家就像別人創業那樣鍥而不捨。朝政眼見著就一天天敗下去了。
嚴嵩有個好兒子,老宰相賣官納賄,都是由兒子嚴世蕃一手操辦。諸司衙門想辦點事,老嚴就一古腦推給小嚴:“小兒識天下大體,可與商。”結果,朝政等於由嚴世蕃一人把持。
嚴世蕃是嚴嵩中年才得的獨生子,嚴嵩專權時他已經30歲了。此人肥頭大耳,一目盲,年輕時沾了老爹光(父蔭)讀了中央國立大學(國子監),畢業後,當了五品小官。他的確有點才幹,代父處理政務之後,誰要想求見,十天半個月也見不著——不拿錢來?沒門。有那想跑官的、跑專案撈好處的,均奔走其門,一溜兒的禮物箱子“相望於道”。
小嚴對內外所有官職的油水多少、難易程度,全都瞭如指掌。對跑官者索要賄賂,開的價碼,都正正好好,一分也不能少(責賄多寡,毫髮不能匿)。有了這樣的智力,想不成為古今中外第一貪也是難。
最厲害的一個幹法是,戶部發給邊防的銀兩,嚴世蕃要得其中大半,沒等銀子出京,就縮了水;或者送達邊關之後,邊將再乖乖按比例返回嚴府。國防錢缺不缺,管他孃的。敵人來了的話,可能連大刀都買不起了。
嚴氏父子中飽私囊,掙夠了,當然就要花。他們窮奢極欲,夜夜笙歌,所吃所用的,人間都非常罕見。摟著含苞欲放的三陪小姐,“朝歌而夜弦,左斟而右舞,宣**無度,汙衊綱常,從古以來未有以擬其奢”(《明世經文編》)。
上樑如此,下樑也就可想而知。嘉靖後期,嚴氏父子這一對妖孽,把現世當做末日過,造成了貪風大熾,士風敗壞,賄賂公行,簡直到了隨便抓一個當官的來砍頭都決不會冤。
國家財政哪裡禁得起這麼消耗?大明天下已是千瘡百孔了——國庫緊張,入不敷出,軍備廢弛,民力不堪重負。一個世界第一的超級強國,到了此時,已是陡然轉彎,一步步踏向夕陽了。
這個嚴大首長當國前後有20年,父子倆到底貪了多少?真相可能永遠是個謎了。為何這麼說,後文我還要交代。史上記載,他們嚴家的溺器,也就是小便器,“皆用金銀鑄婦人,粉面粉衣”。這還不算,往裡面撒**的那個洞洞,居然做成了女陰形狀。
猖獗之狀可想而知!誰說中國古人沒有想象力?
他們以為聖眷從此不衰,他們認定天下可以隨意折騰,他們習慣了自認為的“天不變道亦不變”。
荒野**無道的人,把機關算盡,但就是料不到有無數仇恨的眼睛正死死盯住他們。
有這樣一雙眼睛,是他們決不可以忽視的。
這就是另一位他們將遇到的重量級對手——徐階。
徐階是江蘇華亭人(今日上海地面),為人聰明幹練。早在嘉靖二年(1523年)報考進士,中了一甲三名,俗稱探花的是也。那一年,他才21歲。按規定,一甲的這三名,不用考庶吉士,直接進翰林院,當了編修。
當年任首輔的名相楊廷曾經責怪主考官,為何不把這個聰明小子錄取為狀元;又指著徐階誇讚:“此少年名位不下我輩。”——老一輩人獎掖後進的那股子真誠,真讓現在的小孩只恨生得太晚!
徐階個子不高,面白,風度翩翩,性格機敏,有權謀而不外露。在嘉靖初年本該一帆風順的。可是,仕途剛一開始,就遭到了坎坷。
嘉靖皇帝上臺那時候,還幹過幾件不錯的事,其一就是取消孔老夫子“大成至聖文宣王”的嚇人稱號,僅封“至聖先師”。這是比較符合事實的——取消了大師的官本位。
但徐階不同意這個做法,因而觸怒了當朝大員和皇帝,被外放到福建延平府,做了個預審科長(推官)。
這種基層的歷練,對徐階好處不少,閱歷一多,人也圓通老練了。他在下面的政績不錯,從縣到市,再到省一級,當到了江西按察副使,是管司法的副省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