瀰漫兩入之間。
「妳是目前我見過最優秀的飛行員,甚至遠超過我,」Teacher開口。「別輕忽自己的生命。只要心裡產生一絲猶豫都不要飛,趕緊抽身。」
「我沒有猶豫。我……」捻熄手上的香菸。「我十分尊敬你。所以,請不要……說那種話。」
「哪種話?」
「就是那種,消極……開倒車的……」
「妳認為是開倒車嗎?我不是妳想的那種男人。妳大概把我過度美化了。」說到這裡,他笑了笑。「即便是現在,我心裡還想著出門找個女人上床。明明才失去了同胞,我卻是這副德行。」他悶哼著。「好了,到此結束吧!」
我站起來,低頭致意後離開房間。
在走廊上拖著腳步,身體卻輕飄飄沒有重量。
肩膀靠在牆邊,用手支撐身體不至於跌倒。
我的步履蹣珊,像一架尾翼被掀起的飛機。
離開宿舍,想找個地方坐下。
我沒辦法站。
坐在停車場邊的石塊上,我嘆了一口氣。
好痛苦。為什麼會這樣?我不知道。
總之被某種東西壓著喘不過氣。
遠處夜燈閃耀,只有我被黑暗團團包圍。
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腳碰不碰得到地面。
怎麼回事?
這樣的不確定感從何而來?
當然不是從外面。
我四處探詢安定翼(注3)消失的那一瞬間。
我必須找到,並且趁早擊落它。
那不是比嘉澤的睡臉。
不是Teacher讚許的話語。
不對、不對,有人這樣叫著。
不對、不對,有人拼命搖頭。
我的心跳莫名加快,氣息漸漸沉重。
明明待在地上,卻異常興奮。
抬頭仰望天空。
故意動一動身體。
疏落的星辰,稀薄的雲朵。
月亮躲在宿舍屋頂後面,那裡透著朦朧的亮光。
心跳加速。
引擎低沉運轉著。
思索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
切穿空氣的螺旋槳。
現在就跟在空中傾斜機體、追蹤對方軌跡的時候,一樣亢奮。
為什麼?
我不明白。
去找笹倉聊聊吧,我站了起來。
可是又坐了下去。
有東西從體內出發,哽在咽喉。
所以才覺得呼吸困難嗎?
心中升起死心的念頭。
雙手壓著自己的頭顱。
吸氣,吐氣。
再試著往下壓一點。
反覆吸氣吐氣。
為什麼這麼反感?
這就是對於活在地面上的一種反動嗎?為什麼我不能一直在空中遨翔?乾脆現在走到停機棚開走散香。那樣就能夠飛到任何地方,直到燃料用盡?
終究還是會墜落。
墜進海底。
跟著沉沒。
周圍盡是黑色的海水。沒有空氣,好痛苦。
天空存在著空氣。所以我寧可像比嘉澤一樣,死在空中。
墜落的只有我的軀體。我的心、我的情緒,絕對會留在天空中吧!心也會跟空氣一樣輕盈。一定會留下來的。
宿舍大門開啟。
人影幢幢,朝停車場走了過來。
朝我走了過來。
對方不可能看得見我。
那個人停在一輛車前,用車鑰匙開車門。
我悄悄地站起來,走上前去。
對方發動引擎。
我開啟副駕駛座,坐了進去。
駕駛座上的男人看著我。
沒有言語。
我也一樣。
過了十秒。
空轉的引擎。
凸輪運動,透過傳送帶的傳遞。
究竟是希望他停止引擎運轉,或趕緊催滿油門把我帶走?又或者,我的思緒已飄至無限遠處?
我只求儘快從擋風玻璃外看得見的黑暗全身而退,飛往雲端上另一個世界。
默默在內心畫上十字。
車子像飛機起飛時那般安靜。
10
一路上,我沉默不語。
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