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覺自己呆望著合田身後的書桌、更後面的窗框,以及盯著反射在窗戶上的燈光。像是一臺觀測天體的望遠鏡,我感到自己遙不可及。
「辛苦了,」合田最後說。「Teacher想跟妳談談。」
「咦?」我滿臉訝異,視線集中在他身上。
「這裡結束後,過去找他吧。」
「是。」
直覺告訴我會被臭罵一頓。說不上來,但就是有這種預感。
合田沒有發火。靜下心想想,那不是我的責任。所以當然……為什麼我會這麼想呢?
我不是該告訴比嘉澤更多關於駕馭散香的技巧嗎?難道不是我的指導無方?不對,沒那回事吧。能說的我都告訴了她,我並沒有藏私。
步出大樓之前,瞥了一眼餐廳。櫃檯點著燈,煮飯阿姨坐在附近。
「喂,我說妳啊,」她見了我立刻起身走過來。「要吃點兒東西嗎?」
「不了,對不起。」我勉強擠出微笑。
「唉呀、唉呀,挺溫柔的嘛,」煮飯阿姨笑著。很不錯的笑容,令我稍稍恢復精神。
「怎麼了?」
「沒事。」
「打起精神喔。」
走回宿舍,上樓。我第一次過來這裡。二樓最靠裡面的房間。同在二樓的其它房間好像都空著,沒門牌,也沒燈光。
站在走廊盡頭的房間前,敲門靜候響應。
Teacher開啟門,站在門口。他往後退一步,讓我先進房。
他的房間比我的更小,窗戶旁邊就是床鋪。書桌上迭了好幾本書,地面上也是。他坐在床沿,作勢要我坐在椅子上。
我說起和Teacher他們分開後所發生的事,跟對合田報告的內容差不多。關於比嘉澤的報告尚未出爐,我便把從本田那兒聽來的訊息全數告訴Teacher。
他抽起煙。
接著起身將窗邊的小茶几桌搬到我面前,再從書桌上一堆書本底下抽出菸灰缸放在茶几桌上。我已經受夠香菸了,就像受夠屍體一樣。
「要抽就抽吧。」他低聲說,一隻手撐在床上,對準天花板吞雲吐霧。頭頂的日光燈像沐浴在煙霧之中。
「機身毀損嚴重,無法立刻判定遭到何種攻擊。趕到現場的時候,已經覆蓋一層滅火器粉末。」
「過不久就有報告了吧?」
「看過現場後,我立刻搭機回到基地。報告完畢。」我的報告到此結束。
「謝謝。」
我拿出口袋裡的香菸,點了一根。
「妳認為是我的責任嗎?」他說。
「咦?」我歪著頭。「不不,怎麼可能。」
「要是我早點過去察看,或許還來得及。」
「我也是。」
「當時妳的位置太遠,我這裡比較近。」
「一開始有兩架敵機靠近她的時候,我就應該下決定了。那時候你有兩架飛機要應付,我則是一架。再怎麼說都是我的責任。」
「重點不是敵機數量。何況……現在不是討論責任歸屬的時候。」
「是的。」
「妳為何而戰?」
「咦?」
「為什麼不辭職?」
「不……」我揚起下顎,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因為我喜歡飛。」
「如果只是想飛,還有很多渠道。」
「我想要自由自在地飛。」
「能自由地飛嗎?」
「可以,」我點點頭。「交戰的時候是自由的。想飛哪兒就飛哪兒。」
「是嗎?不過是從子彈之間鑽過去罷了。為了攻擊對手,硬逼自己飛在空中不是嗎?」
「請問……」我身體坐正。「你又是為了什麼而戰?」
「我不知道。」他搖搖頭。
「不知道?」
「對,我不知道。想辭職卻又辭不掉。我大概生病了。」
「生病……」
「異於常人。」
「我不這麼認為。」
「為什麼?」
「正因為有戰鬥的理由,才會耗盡所有的能力準備、不辭辛勞,賭上自己一條性命。」
「嗯,默許妳這種看法的大有人在。」
「如果沒有意義,墜毀的那些人就太可憐了。」
「嗯。」Teacher點頭。
一陣靜默。
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