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士搖搖頭接著說。“現在學習的文科竟到了這個地步!拉丁語幾乎聽不到,敘利亞語無人知曉,希臘語那樣叫人討厭,甚至連最博學之士碰到一個希臘字就跳過不念,也不以為無知,反而說:這是個希臘字,念不來。③”
聽到這裡,學子毅然抬起頭來,說:“兄長大人,請允許我用最純正的法語,把牆上那個希臘字解釋給您聽。”
“哪個字?”
“’AN’A#KH。”
副主教黃顴骨上頓時泛起淡淡的紅暈,彷彿火山內部激烈的震動而渲洩出來的一縷煙雲。學子幾乎沒有覺察到。
“那敢情好,約翰。”兄長強打起精神,結結巴巴說道。
“這字什麼意思?”
“命運。”
①原文為拉丁文。
②原文為拉丁文。
③原文為拉丁文。
堂·克洛德的臉色一下子刷白,而學子卻漫不經心地往下說:
“還有下面那個希臘字,看得出來出自同一個人的手刻的,意思是淫穢。您看我還懂得希臘文吧。”
副主教緘默不語,這一堂希臘文課使他困惑不解。小約翰像一個被嬌慣壞了的孩子,樣樣靈精,看出這正是大膽提出要求的大好時機,便裝出柔聲細氣,開口說:
“我的好哥哥呀,難道您真的那樣恨我,才擺出惡狠狠的樣子給我看,僅僅因為我跟人打架鬧著玩玩,狠狠刷了誰的幾記耳光,踢了誰的幾下屁股,教訓了一下那些什麼毛頭小夥子,什麼臭小子①?——您瞧,克洛德好哥哥,我的拉丁文挺棒吧。”
然而,這種假惺惺的親熱勁,絲毫也沒有對嚴厲的大哥產生慣常的那種作用。地獄的守門犬克伯羅斯不吃蜜糕,副主教額上的皺紋一點也沒有舒展開來。
“您到底想幹什麼?”副主教乾巴巴地問道。
“那好,就實說吧!我要錢。”約翰勇敢地應道。
一聽到這毫不為難的表白,副主教立刻換了一副面孔,顯出老子教訓兒子的表情。
“約翰先生,您知道,我們在蒂爾夏普的采邑,年貢和二十一所房屋的租金都計算在內,常年總共是巴黎幣三十九利弗爾十一索爾六德尼埃。這比帕克萊兄弟那時候多了一半,但還是不多呀。”
“我需要錢。”約翰泰然自若地說道。
①原文為拉丁文。
“您知道宗教裁判官已經裁決,我們那二十一所房屋從屬於主教的整個采邑,如果要贖回這種隸屬關係,就得向尊敬的主教償付兩個鍍金的銀馬克,價值兩個巴黎利弗爾。可是,這兩個馬克,我還沒能湊齊哩。這您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需要錢。”約翰第三次重複道。
“您要錢做什麼用?”
聽到這一問話,約翰眼睛裡掠過一線希望的亮光,遂又裝出溫順和討好的肉麻樣子。
“啊,親愛的克洛德哥哥,我向您要錢絕無壞心。並不是想用您的錢裝模作樣到酒館去出風頭,也不是想騎著駿馬,錦緞的馬披金光閃爍,帶著僕人到巴黎大街上去招搖過市。不是的,哥呀,是為了做件好事。”
“什麼樣好事?”克洛德有點感到意外,問道。
“我有兩個朋友想給聖母昇天會一個可憐寡婦的孩子買衣著用品。這是一件善事,得花三個弗羅林,我也想出一份。”
“您這兩個朋友叫什麼名字?”
“皮埃爾·拉索默爾和巴底斯蒂·克羅克瓦松①。”
“唔!”副主教說道。“這些名字可真是跟行善很相稱呀,就好像在教堂主壇上安一門射石炮。”
誠然,約翰挑選了這兩個名字糟糕透了,可是發覺得太晚了。
“再說,”精神的克洛德接著說。“什麼樣的孩子衣著用品要值三個弗羅林?而且還是給聖母昇天會一個寡婦的孩子買的?我倒要問一下,打從什麼時候起,聖母昇天會的寡婦們會有裹著襁褓的嬰兒呢?”
①這兩個名字的意思是劊子手皮埃爾和賭徒巴底斯蒂。
約翰再次打破尷尬的局面,說:“得啦,不錯!我要錢是為了今晚到愛情谷去看伊莎博·蒂埃麗,行了嗎?”
“不要臉的壞蛋!”教士喊叫起來。
“淫穢①。”約翰應道。
學子也許是調皮,借用了密室牆上的這個詞,卻對教士產生了一種奇特的作用。只見他咬著嘴唇,氣得臉紅耳赤。
“給我滾,我在等人。”他於是對約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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