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部分(3 / 4)

歷來皇帝對於藩親,在相應情形下,都只稱伯父、叔父,是不能加稱“皇”字的,同時自稱也徑用“皇帝”,後面並不帶名諱的;現在,廷議認為皇上對於興獻王可以稱“皇叔父大王”,可以在“皇帝”後面加上自己的名諱,明顯把興獻王與其他宗藩區別對待,已算格外破例,相當隆重了。爭辯的同時,他們還把程頤的《代彭思永議濮王禮疏》專門抄了一份,請嘉靖看,隱約有教訓的意思。

嘉靖不吃這套,命禮部“博考前代典禮”,“再議以聞”。潛臺詞是,別拿程頤壓我。

毛澄、楊廷和們同樣固執。他們的確重新開會研究了,但只是做做樣子,上報的意見絲毫未變。

嘉靖一時沒有辦法,就來個“留中不發”———把問題擱在那裡,以表示堅決不同意廷臣的立場。

皇帝與重臣之間爭執不下,已兩月有餘,鬧得滿城風雨。面對傳聞,有個人靜觀其變,到了七月初,覺得看出了一些眉目,因此決定出手。

此人姓張名璁,浙江永嘉人氏。他前半生功名不順,從弘治七年起,二十年來,連續七屆會試皆落榜。到了第八次,也就是正德十六年辛巳科,時來運轉,終於中了二甲第七十七名進士。此時,他年近五旬,一般而言談不上有何輝煌前程了。但他並不死心,因為有人曾替他算命,說他不光有中進士的命,還有“驟貴”的命。中進士的預言已然實現,恐怕“驟貴”也不遠。他篤信不疑。新皇帝登基以來,他密切關注朝中動向。新皇帝因欲尊崇本生父之故,與朝廷當權派陷於拉鋸局面。張璁一面睜大眼睛、豎起耳朵觀察,一面用心思考。觀察,主要是搞清楚皇帝的決心到底有多大,如果陛下本人態度不夠堅決,那麼以楊廷和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威望和勢力,他張璁貿然出手,下場一定是逮不著狐狸還惹一身騷。至於思考,則因此事實質在於如何闡釋禮學的精神,所以理論上要過硬,站得住,足以和對方抗衡。

嘉靖兩次把廷議退回“命再議”,以致擱置廷議不予答覆,讓張璁確信陛下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同時,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他自信在理論上也找到了突破口。眼下,滿朝上下還無一人敢於站在皇帝這一邊,跟楊廷和唱對臺戲,張璁卻斷定僵局遲早要被打破。四十七歲的新科進士意識到,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遇,能否第一個站出來支援皇帝、搶得頭功至關重要。建功立業,在此一舉。

七月三日,張璁遞交了他的《正典禮第一疏》。這是一個轉折。此前,以嘉靖為一方,朝臣為另一方,陣線分明。嘉靖幾為光桿司令,孤家寡人,除了他從安陸帶來的藩邸僚屬,沒有哪個朝臣敢於附和他的觀點。現在,天下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終於出現,雖然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禮部觀政進士”———類似尚未正式授職、處在實習期的大學畢業生———但畢竟有不同的聲音發出。讓嘉靖喜出望外的是,這聲音還頗有分量,堪比重磅炸彈。

。。

嘉靖:萬歲,陛下(8)

對這麼一顆重磅炸彈,我們只能不吝筆墨,全文譯為白話,俾令讀者知其詳盡:

正典禮第一疏{21}

臣下我個人認為:孝子的極致,是尊親;而尊親的極致,是竭盡一切和所有,加以奉養。

陛下應承天意、順從人心,繼承皇位,立即提出追尊興獻王、更正他的名號,同時派人迎接母親來京奉養,這完全是發乎內心的孝情的自然流露,是必然的、無法抑止的。

現在,廷議形成了這種意見,說陛下由“小宗”入繼“大宗”,應該以孝宗為皇考,改稱興獻王夫婦為皇叔父、皇叔母。這種觀點,無非是拘泥於漢定陶王、宋濮王兩個典故而已,以及程頤所謂“為人後者為人子,不得顧私親”的說法。對此陛下不能苟同,指出此事在禮學上關係重大,應該廣徵博考,得到最恰當的結論。我由此深深體會到,陛下具有一顆何等純孝之心。

從收到的反饋意見來看,都認為廷議是正確的,這恐怕有膠柱鼓瑟之嫌,並不切合實際;其次,也是黨同伐異的表現,並不符合聖人之教。對此,至少我是不贊同的。

試問,天下怎有無父無母之國呢?我身處清明的時代,對居然出現這樣一種論調深感痛心,不得不出來澄清一些基本原理,為陛下辯護。

最高經典《禮記》說得很清楚:“禮,不是從天而降,也不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而起自於人的情感。”因此,歸根結底,聖人是根據人的情感來創作禮制的,以人的情感來規定親疏、評判嫌疑、區別異同和明辨是非。也就是說,禮絕不違揹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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