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部分(3 / 4)

外面套上一件甲衣,才神氣,才美。因為這是皇上所欣賞的服飾美,一時間,“市井細民,莫不效其制,號曰‘時世裝’”{123}。換成今之用語,“衣黃罩甲”便是16世紀初中國的頭號時裝。這種以軍飾為美的時尚,大抵很像筆者小時候“文革”中人們對於軍帽、軍裝、軍挎包、軍用皮帶(俗稱“武裝帶”)的推崇。那時,武鬥遺風猶存,加之又掀起“全國人民學解放軍”熱潮,一切具有武裝色彩之用具,無不走俏,極難獲致,幸而得之者則飽受他人羨慕,而搶劫犯首選的目標,竟然也不是手錶和錢包,恰恰就是軍帽等物———此為題外話也,但兩者之間確極為相像。《明史》提到,當時兵部尚書王瓊“得賜一翎,自喜甚”{124},前面說“貴者三翎,次二翎”,堂堂國防部長僅被賜一翎,就把自己高興壞了,足見這由朱厚照而起的“軍事拜物教”是怎樣的風靡一時!

江彬一面調教御林軍,努力幫助朱厚照找到職業軍人的感覺,一面適時地以諸多誘餌,鼓勵朱厚照出外冒險。“數言宣府【北方邊鎮之一,在今河北宣化】樂工【娛樂界】多美婦人,且可觀邊釁【邊境武裝衝突】,瞬息馳千里,何鬱郁居大內,為廷臣所制?”{125}在江彬,這可以讓朱厚照遠離豹房大佬錢寧,為己所控;在朱厚照,則其向“東方堂·吉訶德”轉化的主客觀條件已具備,所以江彬之言深獲其心(“帝然之”)。

朱厚照躍躍欲試。但這位大明皇帝,究非西班牙鄉間的一介普通紳士,不便立即大張旗鼓地將自己的抱負付諸行動,卻須首先投石問路。根據給事中石天桂等人的奏摺,至遲於正德九年起,朱厚照就經常以秘密出行的方式,來試探群臣的反應,“數離深宮,驅馳於外,有時侍衛之臣不知所在”{126}。

此一伎倆終於在正德十二年升級為實質性行動。他著手做正式的準備,“大造刀銃甲箭,將遊幸焉”{127}。八月初一清晨,朱厚照“微服【換裝,扮成普通人模樣】,從德勝門出,幸昌平”。這次行動是如此秘密,瞞過了朝中所有人。大臣早朝不見皇帝蹤影,苦苦守候到下午,才輾轉聽說聖駕一大早就去了教場,然後轉而前往天壽山(在十三陵附近)遊幸。第二天,內閣三相梁儲、蔣冕和毛紀追至沙河(今回龍觀以北十公里),失去線索,徒勞而返。而據專門司職看管京畿北大門的巡關御史張欽所得情報,所謂皇上巡幸天壽山,其實是個幌子,真實意圖是“欲出居庸關巡宣【府】”。張欽立命守關人員嚴加戒備和稽查,勿將可疑者放出關去,同時上疏朱厚照(不知以何途徑送達),稱:“天子舉動,所繫不小。或欲親征虜寇,宜先下詔大廷共議。必不得已而出,亦宜戒期【擇定吉日】、清道【沿途戒嚴】、百官扈從【儀駕齊備】。今者皆不聞,而輕騎潛行,萬一奸人假竊陛下名號欲過關,誘引胡人以危社稷者,何以防之?臣職守關,陛下即欲出,臣萬死不敢奉詔。”{128}

計劃未能得逞,朱厚照悻悻之餘,並不急於迴鑾。他索性在昌平御馬房住下,然後轉通州、南海子,足足玩了十三天才回到豹房,以迷惑群臣。此行雖然失敗,不過基本目的卻已達到,那便是偵察火力。借這次試探,朱厚照搞清楚了偷渡出關的主要障礙在哪裡,也總結了失敗的原因。

牛刀小試之下,僅隔十天,即八月二十三日,朱厚照再次行動。路線完全相同,出德勝門,赴居庸關,不過,行動細節卻做出若干重要的調整。首先,動身時間提前,趁張欽等尚未察覺,“夜出德勝門,潛越【偷出】居庸”{129}。其次,一旦得手,當即派太監谷大用接管居庸關,令“無縱出者”{130},務必在此阻止任何試圖追還聖駕的大臣。這兩招棋果然奏效,朱厚照就此衝出北京,揚長而去,開始其“東方堂·吉訶德”的榮耀之旅,直至三年後走到人生盡頭。

朱厚照:一不留神當了皇帝(37)

這位“東方堂·吉訶德”,將自己的“誕生地”選在宣府。對此他早有預謀。據《罪惟錄》記載,早在一年多前亦即正德十一年二三月間,他就已經決定“作離宮於宣府,備臨幸”{131}。現在,這座由江彬督建、被他稱為“家裡”{132}的府第已然告竣,衝出北京群臣的封鎖、一身戎服、煥然一新的他,興高采烈地入住,並將其命名為“鎮國府”。這名稱意味著,一個當世頭號英雄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世人面前———他,就是鎮國府主人,鎮國公、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朱壽。朱厚照以敕書的形式將這項任命正式通知吏部,並且給“朱壽”頒發了印信,明確指出“朱壽”的行政待遇是“支祿米五千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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