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是唯一還沒變亂的地方。他、斯特里克和女孩曾經呆過的起居室現在一片混亂。落地長窗的窗簾被扯下一半,像下了半旗的旗杆。地板上滿是碎玻璃,斯特里克喝過的威士忌酒瓶在珠灰色地毯上摔個粉碎。酒灑在地上,留下深色汙跡。有幅畫也掉下來,露出一個小小的牆內保險箱。蒙在畫上的玻璃也脫落了,奇蹟般地沒有碎,而是躺在扭曲的畫框旁。一個沙發墊子掉在地上,躺在沙發邊。屋子裡沒有人。
弗蘭克穿過房間,走到通往臥室的短短走廊,向右一拐。左邊一扇通往浴室的門開著,裡面空無一人。至少那裡還算整潔。他走到臥室門口,突然感到窒息。
“媽的,媽的,媽的。見他媽的鬼!”他恨不能把屋子繼續砸個粉碎。
弗蘭克小心地尋找擱腳處走進房間。羅比·斯特里克的屍體正躺在屋子中央的大理石地板上,周圍有一攤血跡。整個房間裡都是血。他身上還穿著上次他們見面時那件襯衫,只不過現在沾滿血跡,粘在他身上。他背上被刺了好幾刀,臉上一片青紫,臉頰上有道深深的刀痕。他嘴裡全是血,左胳膊扭斷了,朝不自然的角度戳著。弗蘭克彎腰摸了摸他的喉嚨。沒有心跳。羅比·斯特里克已經死亡。弗蘭克跳起來,憤怒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又一個。同一個晚上。幾個小時之後,又一樁該死的謀殺。他默默詛咒著世界和這天,這晚,以及他作為一個捉鬼人的不幸命運。該死的尼古拉斯讓他參加到這事中來。該死的他自己決定要做這事。他詛咒著想得起來的所有事情。
他從腰帶上摘下對講機,希望他們能收到他的訊號。他按下按鈕。
“弗蘭克·奧塔伯呼叫尼古拉斯·于勒。”
啪嗒一聲,一陣噪音,然後終於傳來警察總監的聲音。
“我是尼古拉斯。什麼事,弗蘭克?”
“現在是我要向你報告壞訊息了。尼克,糟得不能再糟的訊息。”
“究竟發生了什麼?”
“羅比·斯特里剋死了。在他的公寓裡。謀殺。”
于勒發出一連串詛咒,足以令天地為之變色。弗蘭克完全知道他的感受。他自己現在已經平靜一些了。又一陣噪音,警察總監提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非人?”
“不是,僅僅是謀殺。他的臉沒有剝皮,牆上也沒有寫字。”
“描述一下。”
“我告訴你一些初步情況。死亡可能不是當即發生的。他受到攻擊,被刺傷。這裡到處都是搏鬥的痕跡,地板上一片血跡。殺他的人認為他已經死了,於是就走了,這時他還沒有死。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不過那個可憐的雜種羅比·斯特里克快死的時候居然做了件比活著的時候爭氣點的事……”
“什麼意思?”
“他死之前,在地板上寫下了兇手的名字。”
“我們知道這個人嗎?”
弗蘭克壓低了一點聲音,好像打算讓于勒充分領會自己的話。
“我認識。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打電話給杜蘭德,讓他簽發一張逮捕美國上校瑞安·摩斯的逮捕令。”
35
門開了,摩萊利走進沒有窗戶的小房間,走到弗蘭克和尼古拉斯坐著的灰色塑膠桌子邊上。他把一包剛沖洗出來,還沒有乾透的黑白照片放到桌上。弗蘭克拿起照片,一張張看過去,挑了一張放到桌子上,俯身把照片推向桌子那頭的人。
“這裡。告訴我你對這有什麼看法,摩斯上校。”
瑞安·摩斯戴著手銬,對照片視而不見,一副無所謂狀。他毫無表情地看看弗蘭克。
“怎麼啦?”
摩萊利靠在佔據整面牆的單向鏡子邊的門上,聽到這聲音不由哆嗦一下。隆塞勒和杜蘭德一聽到又有兩個新謀殺,以及逮捕了一個兇手之後,已經當即趕來總部。
弗蘭克用英語繼續審問,兩個人快速地對話。摩萊利儘管不時聽漏一兩個詞,還是能聽出嫌疑犯有著鐵一樣的神經。面對證據,他表現出連冰山也會妒忌的平靜和沉著。哪怕最強硬的罪犯,處在這樣的情境中,也會屈服,開始又哭又鬧。可是這個傢伙儘管戴著手銬,還是讓你覺得很不自在。他想到可憐的羅比·斯特里克不得不面對舉著匕首的這傢伙。這真是一樁醜惡的事情。他又想到一樁更加醜惡的事情。他想象著格里格·耶茲明被殘害的可憐屍體,謀殺者出於遲來的憐憫,將它安放到床上。
弗蘭克靠回椅背。
“地板上這東西看起來像具屍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