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別列茨基自己站起來了,他拖著兩腳向窗戶走去。
“您看看。要是都進來的話,房子裡就容不下了。”
窗外,九年二班全體同學站在漫天大雪之中。雪花落在他們身上,一個個變成了雪人。他們一動不動,只有沃維克·赫拉莫夫在原地跺腳。看來,他的腳凍僵了,因為這個文靜的優等生總是穿著一雙張了嘴的皮鞋。再過去一點,挨著白雪覆蓋的長椅站著十年一班的兩個代表,謝爾蓋不知為什麼把自己那頂時髦的六角帽拿在手裡。
“我的好孩子,”柳別列茨基的聲音抖動著,音調都變了,“我親愛的孩子們……”他看著伊斯克拉,目光象從前一樣銳利,說,“他們會凍壞的!叫他們進來吧,伊斯克拉。”
伊斯克拉高興地向門口奔去。
“我去燒茶!”濟娜叫著,“可以嗎?”
“去吧,濟娜。”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同學們,他們彼此仔細地撢掉身上的雪片,一個接著一個走進屋來。柳別列茨基眼裡含滿淚花。
喝茶之前,伊斯克拉和藍德斯把列昂尼德·謝爾蓋耶維奇帶到維卡的房間,和他談了很長時間。蓮娜把大家湊的錢裝進謝爾蓋那頂六角帽裡,和帕什卡跑到食品店去了。當濟娜招呼大家去喝茶時,桌上擺著列昂尼德·謝爾蓋耶維奇以往最喜歡吃的點心,蓮娜正在細心地把每塊點心切成三份。
大家邊喝茶,邊回憶維卡。他們回憶維卡的生平(從回憶一年級的情況開始),大夥兒七嘴八舌,互相插話、補充,把情況講得更加完全。柳別列茨基一聲不響,卻在貪婪地聽著,不放過每一句話。後來,他嘆息了一聲說:“多麼悲慘的一年啊!”
大家沉默了。濟娜象往常一樣牛頭不對馬嘴地說:
“您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嗎?因為今年是閏年。明年就會是幸福年了,不信您就瞧吧!”
明年是一九四一年。
尾聲
四十年後,我在向我的故城馳去的火車裡顛簸著。瓦利卡·亞歷山德羅夫在下鋪鼾聲大作,叫醒他是毫無意義的,他在坦克中被燒傷,不僅燒掉了兩隻耳朵,還燒壞了咽喉。不過他戰後所從事的是用不著說話的職業:他修了很多年鐘錶。咳,愛迪生,愛迪生,我們上學的時候就這樣管他叫愛迪生,那時伊斯克拉還認為他會成為一位偉大的發明家呢……
伊斯克拉。伊斯克拉·波利亞科娃,穿裙子的首領,九年二班的班長,地下工作的英雄,不朽的傳奇人物,我曾經和她在一起學習、辯論,一起去溜冰,當薩什卡·斯塔梅斯金不再出現之後,我又總是忠實地在她家門口等著她。薩什卡是她第一個戀人,也是她最後一個戀人。對伊斯克拉來說,她無論在哪個方面都是第一,不可能第二,在愛情方面是這樣,在學習成績方面是這樣,在生活中的位置方面也是這樣。只不過在我們班的同學當中,卻沒有輪到她第一個犧牲。頭一個犧牲的是阿爾喬姆。
我實在受不了瓦利卡嚎叫似的鼾聲,便從上鋪爬下來,摸著黑穿上褲子,悄悄走出包廂,到了噪音震耳的過道。這時大約才四點左右,窗戶邊卻戳著一個魁偉笨重的身影。
“睡不著嗎,書生?”
這是帕什卡·奧斯塔普丘克。在上中學時,他沒有說俏皮話的本事,卻能在單槓上靈活地做“大回環”,並且一心一意愛'613'著蓮娜·博科娃。戰爭奪去了帕什卡一條腿和運動的本領,他沒有回到蓮娜身邊,儘管蓮娜直到勝利那天還在等著他。帕什卡是在德聶伯河上負傷的。
“告別了四十年之後,又要和少年時代見面了。在這既想見面,又怕見面的時刻,我們的火車開動了,所以才睡不著,對吧,書生?例況還有個愛迪生在那裡呼嚕呼嚕的象個自卸卡車。”
即將與故城、母校和蓮娜重逢,使帕什卡十分激動。他在過道來回走著,講著。他走動的時候,假腿發出吱吱的聲音。他講到德聶伯河和九年二班,講到蓮娜,講到自己殘廢後一直沒有勇氣回到她身邊,講到部隊醫院的一位衛生員給了他溫暖和慰藉,後來還給他生了孩子。他似乎在自我安慰,要自己相信,他那忠貞的妻子絲毫不比那個嚮往舞臺生涯的年輕姑娘蓮娜差。這個姑娘故意和帕什卡賭氣,在1946年出嫁了,五年之後成了寡婦。剛好那年我們回到母校參加紀念牌揭幕式。當時,我們從戰場下來之後並沒有回故城去。我住在莫斯科,奧斯塔普丘克和亞歷山德羅夫也各自住在其它地方,我們班的男生當中留在故城的只有薩什卡·斯塔梅斯金一個。對不起,如今該尊稱他為亞歷山大·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