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傑耶維奇·斯塔梅斯金了。他當上了一家大型飛機制造廠的廠長,獲過獎,當了代表,等等,等等。帕什卡東拉西扯地一會兒談前線,一會兒談體育;亞歷山德羅夫的鼾聲在嘶鳴,在呼嘯,在咆哮;我回憶著我的故城,我的熟人,我們班和我們學校,還有我們的校長尼古拉·格里戈裡耶維奇·羅馬欣。戰時,伊斯克拉就是他的地下聯絡員。在那僅有的一次,當我們這些倖存者應校長個人邀請前來參加紀念牌揭幕式時,在戰後餘生者肅'614'立的佇列前,他親自宣讀了犧牲者名單。
“九年二班,”唸到這裡,他的聲音劈裂了,不聽使喚了,接下去,尼古拉·格里戈裡耶維奇用力喊著名單上的姓名,而且越喊越響,“蘇聯英雄,戰鬥機飛行員格奧爾吉·藍德斯。若爾卡·藍德斯。他以前很愛集郵。阿爾喬姆……阿爾喬姆·舍費爾,由於堅持原則曾經被驅逐出校,而他證實了自己的原則性,證實了!當導火索被打斷時,他親自點著炸藥,與橋樑同歸於盡。他,我們的阿爾喬姆,是葬身在廣闊的大地上的……弗拉基米爾·赫拉莫夫。沃維克,我們的優等生,最文靜的學生。就是在短暫的課間休息時間,也看不見他的身影,聽不見他的聲音。他在庫班倒在自己那輛‘四十步’型的坦克旁邊,一步也沒有退卻。一步也沒有!……伊斯克拉·波……波……”
他怎麼也說不出自己聯絡員的姓氏。他的嘴唇發白,不停地抖動著。幾個婦女向他奔去,要扶他坐下,給他水喝。他拒絕坐下,但是把水喝了,我們聽得見他的牙齒磕碰玻璃杯的聲音。然後,他拭去眼淚,輕輕地說道:“可惜的是什麼呢?可惜我們沒有要求大家跪下來的口令。”
雖然沒有聽到任何口令,我們全都跪下了。整個會場的人——老校友和昔日的前線戰士,現在的學生和教師,殘廢者以及鰥寡孤獨的人——無一例外。於是,尼古拉·格里戈裡耶維奇用輕得剛能聽見的聲音又開始說了:“伊斯克拉。伊斯克拉·波利亞科娃,我們的伊斯克拉。她的媽媽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納粹特務就在吊死她女兒之前兩個小時把她吊死了。就這樣,伊斯克拉·波利亞科娃和波利亞科娃同志母女兩人被並排吊在一起。”他沉默了,悲傷地'615'搖著頭。突然,他向前跨了一步,揮起拳頭,向整個禮堂高聲喊道:“可是地下組織儲存下來了。儲存下來了,並且不斷地打擊那些惡棍!為伊斯克拉和她的媽媽報了仇,狠狠地報了仇!……”
半年之後,1952年初,尼古拉·格里戈裡耶維奇去世了。當時我正在出差,沒有趕上參加葬禮,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回去參加過學校的聚會。
帕什卡也沒有再去,瓦利卡去過。只是去的次數不多,兩三年才去一次。他同那些從前線生還的人和敵佔區的倖存者晤面,到他們家裡作客,去那些度著惆悵殘年的媽媽們和漸進老境的同班女同學們家裡串門,一起喝茶,看那些看不夠的相簿,聽別人聊天,給大家修表。
所以,當年曾經因悲痛事件而馳名的九年二班的老同學們所報的時間是全市最準確的時間。
是最準確的。
1984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