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他站在荒蕪寂靜的山腳下仰望層雲遮沒的峰頂,努力想像當日的情景。他的母親應該穿著素白的禮服,母親的身邊應該有父親、外祖父和長輩們。上山的道路崎嶇狹窄,拾級而上時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很小的時候,母親曾說過那天山路兩旁鋪滿了紅的楓葉,裝飾著白色冬薔薇。參加慶典的血族們收了翅膀,在蜿蜒的山路上形成漫長的佇列,男子著黑衣,女子著白衣,黑色的崖壁和白色的花,只有楓葉是紅的,紅得像血。
他回憶起這些,在溼冷的細雨中用平緩的步速一點點攀登千萬年來禁止用翅膀達到的高度,慢慢地接近血族中最不可凌越的領域。身旁的萬丈深淵煙氣流轉,混沌蒼茫,他想當年的母親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抱著她初生的兒子透過這段路途的,那時這個孩子的誕生又曾經怎樣的被整個血族繁華盛大地慶祝,他們有沒有想過這個被奉為至寶的這個孩子的手上,有一天會沾滿他們所有人的血。
他看著自己的手,心情平靜得難以言喻。
乾淨的手指,右手食指上有尚未結疤的細小傷口。
他取出收在口袋裡的毒刺,在雙手的手腕上環割出兩道深刻的傷痕。
“他來了,繼承楓葉十字的孩子。”奧芬長老感到領域邊界的異樣,從冥思中睜開眼睛。
“最後的王子?”伊卡羅斯長老問。
奧芬點頭。“記得埃墨斯的守護靈麼,各位?”
“伊方索提起過,說埃墨斯的守護靈是不可被戰勝的黑暗體,太過強大的妖物,是——”
伊卡羅斯的話音被康斯坦丁長老接過,“——始祖露西華的寵物,世界之蛇。”
議事堂中的交談聲停止了一刻。
“這孩子被稱為始祖轉世,如果他的守護靈是……”
“始祖本人?你是這個意思麼康斯坦丁?果真如此,我們只能期待神蹟了。”
“這種時候還在玩笑,伊法長老。”
“所以我活了七千年。”
“無論如何,要儘量避免他流血。”
“恐怕他已經在流血了,奧芬。”一直沒有開口的首席長老盧薩卡盯著面前的空氣說。
另外四位長老停止了交談望向他。
“他製作了不會癒合的傷口,奇蹟般的孩子。”盧薩卡起身,揮手換上禮服,“該來的總會來,我只是沒有想到來得這麼早。在入口設定治癒陣,首先制止他出血。”
作者: 妹妹2007 2006…5…25 14:53 回覆此發言
38 回覆:夜底傳說(還是一篇仙流文)
腳下的沼澤水面像精細拋光的整塊煙晶,足尖踏處細微的漣漪層層盪漾開,無聲無息。
議事廳的入口在澤廳的盡頭洩露出其後的空間中黯淡的光,巨大的煤精石柱投下寬廣的暗影,自議事廳的深處延伸而來,彷彿為末日之路鋪下的綿重地毯。長老們端坐在議事廳的高處俯視著,流川看不見但感受得到那些視線,穿過他們生命漫長的歲月時光,沉重而寒冷。
他踏進議事廳,腳步聲敲在堅實的地面,在太過空曠的天穹下利落地迸裂開,混響不絕。他踩著每一次餘音持續向前,沉悶數千年的空氣被他周身攜帶的宛轉風雷席捲而起,激盪沸騰如硫磺之海。
這樣的熱,一切傷痛都能彌合。
“接受我血液的召喚,醒來吧。”
流川的聲音平靜。
瞬間,世界翻湧如雲。
化為汪洋的地表之內,巨型靈獸浴火而出,純黑的羽翼帶動起自太初襲來的風,議事廳古堡千萬年的石壁巨柱粉碎蒸騰剎那成灰。夜空袒現,星辰灼盡,巨獸體內流瀉的黑色光明輝煌了一切,靈光如黑雨傾盆而落,墨鑽的光輝和流星的焚跡,比黑暗更黑暗的磅礴焰火。那些足以湮沒光明的燦爛黑暗昭示著終將歸於寂滅的全部璀璨與美,卻沒有任何一絲映入靈獸的眼底。它熒白的雙瞳空無一物,冷淡而恆久的光像夜霧背面永遠凝視人世的子夜月亮。
立於蒼空皓月下揹負雙翼的狼。
存在的本身便是對存在的宣判,以不動聲色的姿態漠視存在過的和即將存在的所有魔鬼或神,這樣的獸,向流川低下頭。
“現在我們該期待什麼?”康斯坦丁長老問。
沒有回答。
流川站立在動盪的黑色熔岩之上,將手覆上巨狼的額頭。
“我的靈魂給你,去吧。”
他像對痴戀的情人那樣溫柔地說。
加諸於德庫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