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有意培養出優秀的作家去寫出優秀的作品,他也希望在紐約文學界發揮更大的作用,希望在公眾趣味形成的方式上施以影響。桑塔格早期的文章均涉及趣味,涉及她熱衷於作為形式、作為體驗本身的藝術之緣由;她似乎就如同她所讚美的藝術作品那樣獨立而自成一體。
成名(1)
(一九六二 —— 一九六三)
羅傑·斯特勞斯確切是什麼時候見的桑塔格,這不清楚,不過,到一九六二年四月底,他已經在對她說,對當時名為《人在縮小:希波賴特之夢》的前八十頁,他十分看好。他計劃把這部“了不起的獨創”作品拿給倫敦的出版商弗雷德·沃伯格看。她成為他舉辦的一次次晚會上的展品。美國著名評論家愛德蒙·威爾遜第一次見到她是一九六三年三月二十日在斯特勞斯組織的一次活動中。他可能是沒有注意到她的名字,要不可能是懶得去記,因為他在日記中寫道:“一個漂亮的加利福尼亞姑娘,她是羅傑旗下的一名新秀作家。”對桑塔格,威爾遜向來都不熱情。一九六八年,桑塔格早就立名於文壇了。這時候,威爾遜在日記裡說:“我與蘇珊·桑塔格從來就聊得不多。我對她沒什麼印象,羅傑肯定要怪我了。”威爾遜曾是瑪麗·麥卡錫的丈夫,他可能認為桑塔格是個爭強好勝的暴發戶;他當然不喜歡她那種批評文字,認為它們全是牽強附會、自命不凡、玄而又玄的貨色。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是斯特勞斯在設計桑塔格的生涯,確保她的作品(比如長篇小說)總能出版,即便是桑塔格最無足輕重的作品也譯成外語,在國外發行。真是事無鉅細。這樣全包全攬的關照,在與弗雷·斯特勞斯·吉勞出版社的僱員和作者做訪談的時候,都會聽得到;從現存於紐約公共圖書館的該社檔案裡也能看到。
當然,在某些方面,桑塔格的待遇與其他新出道的作家沒什麼兩樣。她出版《恩主》拿到的預支稿酬是五百美元,這筆小錢不比該社與別的作家簽訂的條款中的錢多。但是,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在新作家當中,極少有人能夠指望哪個出版商同時也做他們的經紀人,給雜誌推薦其作品、短篇小說,以及幾乎是任何出自其筆下的文字。羅傑·斯特勞斯這樣來經營她的創作生涯免不了讓人有閒言碎語,說出版商與其作者之間關係曖昧。阿爾弗雷德·切斯特以其一貫的坦率,對保羅·鮑爾斯放出話來:“蘇珊很快就要大紅大紫,因為她的出版商羅傑·斯特勞斯對她著了魔(對女同性戀他非常狂熱),一心想把她那乏味不堪的小說打造成什麼傑作。”
機敏的斯特勞斯既有好萊塢製片人的強健,又有公子哥的處事本領,真是桑塔格的絕配。他不是作家,但很有鑑賞力;他好吹噓自己發現的作家,並予以標榜。桑塔格拿著一本表現法國世故和歐洲文化的小說向斯特勞斯走來,當然會吸引住他;須知,他素來擅長以低價徵集到歐洲作家的書稿,然後,為他們在美國贏得數量不大卻很忠實的讀者,因此,他出版的文學書目給人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即使能夠為出版社賺點錢,桑塔格的第一批書也不會有多少賺頭,可這真的沒有關係。她是個長期投資專案。
作為回報,桑塔格成了斯特勞斯獨家買斷的忠實作者,她再也沒有把書稿給別的出版商。他們是否發生過性關係已經無所謂了。斯特勞斯始終對蘇珊·桑塔格這位紐約文學界的王后十分迷戀。
同時,斯特勞斯也是一位精明的作品鑑定家,對桑塔格的才華極為信任。即使在她處於創作低谷的階段,他也一如既往地勇於等待,欣賞她那發人深思且頗有爭議的風格,並在她興趣改變、交稿推遲的情況下,願意繼續與她簽訂出版合同。每個作家都夢想有個像斯特勞斯這樣熱誠的出版商,桑塔格從未忽略他為她所做出的努力,並一直心存感激之情。對她而言,他把她列入他的名作家單子是抬舉她。在過去的十五年間,該社就出版過六位諾貝爾獎得主的書稿。他們是沃爾·索因卡(一九八六)、約瑟夫·布羅茨基(一九八七)、卡·何·塞拉(*)、納丁·戈迪默(一九九一)、德里克·沃爾科特(一九九二)以及謝默斯·希尼(一九九五)。他想方設法,在斯德哥爾摩為他的作者留有住處,併為他們四方遊說。斯各特·圖羅長篇小說處女作成為暢銷書而印到一百萬冊的時候,據斯特勞斯的一個同事講,他開始擔心自己的出版社會被人認為太商業化了。
成名(2)
斯特勞斯是位以穿著氣派而出名的出版家,他始終極其注重儀表和形象,他意識到桑塔格也是優雅出場,而且行頭的顏色搭配協調。滿頭銀髮的斯特勞斯現已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