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3 / 4)

小說:再見媽媽 作者:標點

個陳舊的推子,據說是二哥考上中學的時候,為了給他剃光頭而買的。雖然在磨刀石上磨過刃,但是有點對不上齒,所以那個推子還是不太好用。但是每當我的頭髮長到像鳥巢一樣的時候,媽媽就把那個推子和剪刀放到醬缸臺醬缸蓋的上面,把圓木凳搬過來,在後院叫我。我毫不知情地跑出去,結果就會被媽媽抓著,強制地坐在那個凳子上,然後戴上打了個剛好能套過我頭的洞的飼料麻袋。

“不要!我不要在家裡剪!”

如果我掙扎著反抗,媽媽就從口袋裡拿出所謂的“糖球”——鑲著紅色、綠色,還有白色曲線的糖果——在我眼前晃一晃。小時候我最大的弱點就是經不住甜味,一見到白砂糖就雙眼放光,人都呆了。所以媽媽都要把白砂糖袋子放到碗櫥的最上面一格,使我這樣的個子即使墊著椅子也夠不到。我含著“糖球”,一邊的腮幫子差點都要撐破了,頭卻交給了媽媽。

那個可恨的推子!

“啊,好疼!”

因為對不上齒,剪頭髮不夠利索那是理所當然。媽媽一邊適當地哄著應付我的慘叫聲,一邊用推子從鬢角開始到後腦勺剃了起來。頭髮絲夾在推子刃之間的時候,那痛苦可真不亞於頭髮被拔出來,我痛得雙腿亂掙扎著。

雖然媽媽並非有意像拔雞毛似的拔我的頭髮,嚴刑逼供,但是,等到媽媽放下推子的時候,我早就已經像雞驚屎撒一樣,眼淚飛得到處都是。愣是因為有含在嘴裡的濃濃的糖味,還有媽媽不停地哄著說今天晚上給我做雞蛋卷,全都給我吃,我才能忍受住媽媽在我頭上不斷地折騰。

從換成剪刀開始,媽媽就更可謂是“一蹴而就”了。就像大嬸美容師們做的那樣,媽媽用食指和中指,把我的頭髮抓起一小撮就剪下去。如果我像對髮型諸多講究的現在小孩兒們那樣,理髮結束後用鏡子照一照自己,毫無疑問會面如土色地驚叫起來。媽媽給我剪的唯一發型,就是所謂的“瓢頭”,就像戴著橡子瓦楞帽似的,旁邊的頭髮肯定會有一兩處老鼠咬過的痕跡。照完鏡子,我還沒來得及因為不稱心而發牢騷,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我的後面,輕拍著我的背說:“哎喲,剪完了小臉像滿月一樣白淨啊。到底是哪家的小兒子啊?真是帥呆了。”

媽媽是怕我大哭起來,陰險地先下手為強,但那時我對我的頭髮剪成什麼樣子一點都不關心。因為我已經非常清楚頭髮是跟韭菜一樣,剪掉了很快又會長出來的。

由於媽媽一向這樣省錢,究竟她會不會把數目不小的洗澡錢交給三哥就成了問題。但讓我嚇一大跳的是,媽媽居然爽快地把洗澡錢掏出來給了三哥,嘴裡說:“那麼也帶上小弟,讓他也洗洗吧。”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樂開了懷。雖然是我的同齡朋友們都早已去過的澡堂,而且我也並不太喜歡洗澡,但是,這好歹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去澡堂呢。

捶衣棒(3)

澡堂就在鄉單位事務所對面的街上,地上鋪滿了白色和藍色的瓷磚。對我來說,第一印象那可真是:用水組成的巨大遊樂場。開啟水龍頭,水就“嘩嘩譁”地流出來,中央有熱浴池,牆邊則是冷浴池,我就像活蹦亂跳的烏魚一樣在水裡“撲通撲通”地到處亂跳,直到被三哥抓著手,用搓澡巾全身上下地搓。

可是我記得,初中那次去澡堂,對我來說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春天和秋天就沒什麼洗澡的記憶,夏天時,井邊或者泵水噴出來的地方就是我的野外洗澡場。

即使連拉帶拽,媽媽也要將死也不想脫得精光的我丟進裝滿水的大水盆裡。如果沒有搓澡巾,媽媽就從附近乾草堆裡拔一些乾草,把那個弄皺再揉幾下,弄柔軟以後沾上水,從我的手腕開始“刷刷”地用力搓。“嗚哇……!”那個用現在的話來說,又是跟殘害行為、拷問行為沒什麼兩樣。不是在搓身,而是像剝皮一樣又麻又疼。

就像媽媽自己也是用揉皺了的乾草來洗著澡長大的一樣,她給我搓澡的時候也是那樣。我就只有兩種選擇:要麼忍不住疼痛而大哭起來,要麼就是咬緊牙關,噙著淚水直到眼裡佈滿血絲。那個痛苦就像是跟昆蟲脫殼似的,幾個月一次的儀式。

夏天在井邊或水泵場邊洗完澡後,我身體的顏色就像剛出生的一根毛都沒長出來的小老鼠一樣,全身粉紅。但是,那顏色漸漸地往身體裡褪去以後,浮現出來的膚色真的就像完全脫去鏽色的不鏽鋼碗一樣發光。但是跟媽媽有關的、真正意義上的洗澡則是冬天的洗澡。媽媽將廚房的大鐵鍋刷乾淨,再裝滿水,在灶孔裡燒起木柴的那天,就是我們家人的集體洗澡日。洗澡的順序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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