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裡,譚嗣同給我寫信越來越頻繁。
在信中,譚嗣同不斷向我傾訴,他對中國兩千多年君主專制和禮教、理學的不滿。
比如,他信中寫道,“禮教、理學既害人,也害國”;“天常變,道亦應常變”;“三綱五常鉗制天下,殺人靈魂”;“君權非神授,實為民授”之類的話。
信中的每一字、每一行,我都能感受到譚嗣同那焦灼的心。
他在信中還認為,當前中國最大的問題是國民太愚昧。
這是因為國民苦讀的書,翻來覆去就是《四書章句集註》那幾本科舉必考之書,把思維都固化了。
所以,要解決中國的問題,要先從教育著手。
於是,他和唐才常在湖南設立算學社,免費傳授西方的數理化等知識。還在南臺書院設立歷史、政治、地理等新式課程。
雖然,效果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好,但譚嗣同和唐才常一直在堅持。
到了光緒二十二年初春,我終於再次見到了譚嗣同。
那天上午,在源順鏢局裡,我躺在躺椅上,正吃著花生。
看門的老張突然小跑進來,喊道:“四當家的,有兩個朋友來看你。”
“是誰?”
話音剛落,兩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正是譚嗣同和康壽延。
“復生!壽延!”
見到這兩個故友,我急忙起身,眼淚差點掉下來。
“老俠,你還是一點沒變啊。不過,你這鬍鬚該修剪了。”
康壽延上前,熱情地擁抱著我。
譚嗣同亦走來,拍了拍我肩膀,眼眶突然泛紅了。
“是啊,我一直這樣。你胖了不少,但復生瘦了許多。”
我仔細端詳著兩人。只見康壽延那臉,都胖成了西瓜。而譚嗣同明顯消瘦不少,只有那眼睛依舊堅毅、明亮。
“李閏,她好嗎?”
“她很好。和我一起在湖南教書,她很開心。”
“壽延,你那洋媳婦這裡軲轆多呢?怎麼不帶她來北京,讓兄弟們認識認識?”
康壽延笑嘻嘻地說道:“她在香港忙自己的事情。下次吧,下次一定。”
譚嗣同問道:“我大哥不在鏢局嗎?”
“不在,幾天前,鏢局接了個單子。師父領著大師兄去押鏢了。”
“源順鏢局也算是老字號了,怎麼還讓我大哥親自押鏢啊?”
我不禁苦笑,說道:“什麼老字號。哎,鏢師和趟子手都走了三分之二了。”
“為什麼?”
“你們有所不知,唐津鐵路都連線到北京了。這鐵路越長,我們鏢局的生意就越難做。
很多鏢師和趟子手紛紛改行,有的去當了護院,有的去碼頭搬貨,有的回鄉務農去了。
好不容易接個大單子,我師父放心不下,便親自帶隊護送,免得出了差池。”
“啊!怪不得進來的時候,感覺鏢局裡冷冷清清的,好多房子看上去,好像都沒人居住。”
“不聊這些了。對了,你們這次來……”
“來找我哥的。”
我看著康壽延,疑惑地問道:“你哥是哪位?”
“你在北京,應該聽過他的名字。我哥就是康有為。”
“啊,康先生是你哥?是親哥嗎?”
“不是,是堂哥。我還有個堂弟叫康廣仁,和我堂哥才是親兄弟。廣仁現在也在北京,和我堂哥在一起。”
譚嗣同笑著說道:“我在湖南時,初聽到康先生呼籲舉人們聯名上書,抗議簽約,要求變法,就十分佩服。
後來讀到康先生的萬言書,又聽到康先生在北京組織強學會,更是心儀已久。這次便拉著壽延一起進京,為我向康先生引薦。”
哦,原來如此。
自從官員、舉人們上書,被清廷所拒絕後,康有為便將自己寫的萬言書印刷無數份,到處贈人。
不久,舉人們會試的結果發榜,康有為中得進士,被授工部主事,便留在北京,和自己的弟子梁啟超等人舉辦《萬國公報》,繼續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聲望大漲。
到了光緒二十一年八月,康有為和陳熾呼籲發起強學會,議論時政,呼籲變法。
在帝師翁同龢的支援下,強學會的聲名大起。好多實權派人物紛紛捐錢入會,或成為贊助人。
比如大學士王文韶、兩江總督劉坤一、湖廣總督張之洞各捐五千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