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與他分立屍骸兩側,彼此展開對峙,然而他卻無法不去注意照在麻布之上的幽光。銀白色的幽光讓四周的黑暗更加黑暗,孤立與無助的感覺不斷侵蝕他的內心。
——為什麼要犯下這種罪孽?
薄靄中的智者提出問題,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弟弟死在他的手上,然而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殺了唯一的親弟弟。
為什麼,他反問智者。
弟弟是他唯一的親人,更是充滿了愛與慈悲、集所有光明於一身的同胞。他深愛自己的弟弟,也讚美與弟弟兩人的生活。他找不出非殺了弟弟不可的理由,卻依然高高舉起手中的兇器。
莫名的衝動襲向心頭。這並不是對弟弟的殺意,他可以對天發誓。可是他所舉起的兇器,最後卻奪走了弟弟的生命。
失去生命的弟弟化為屍鬼,在荒野中追趕著他,空虛的視線彷彿在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可以把自己的行為正當化,將所有的責任歸咎在弟弟身上,或是為自己辯護、乞求弟弟的諒解,然而這兩種方法他都做不出來。他只能憎恨突然前來的衝動,為弟弟的死至上無限的悲嘆與惋惜。
——我沒有殺害你的打算。
我絕對不是憎恨你。
你的死不是我樂於見到的,我更沒有教訓你的意思。
寬恕我吧。曙光初露,他跪倒在冰凍的荒野。弟弟沒有回答,也不可能回答。
在風聲中祈求幻聽的他,終於闔上了沉沉的雙眼。
-第七章 完-
屍鬼第一部 烏鴉 第八章 1
十五日星期一的清晨,急促的電話聲驚醒了敏夫。揉揉惺忪的雙眼,敏夫心不甘情不願的拿起話筒,泣不成聲的哀號頓時傳進耳朵裡。女人的聲音。敏夫完全聽不懂對方到底在說些什麼。
“對不起,請你冷靜一點好嗎?”敏夫強忍哈欠,心中感到些許不耐。毫不容易才捱到盂蘭盆節,總算不必一大早就爬起來去看診了,想不到一通電話就粉碎了他的美夢。“請你冷靜一點,先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是誰啊?”
“我是清水。”話筒的另一端傳來十分急促的回答,語氣聽起來帶了幾絲哭音。
“清水——”敏夫覺得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一瞬間清醒了過來。“你是清水太太?小惠怎麼了?”
電話另一端的女子終於崩潰了。敏夫從對方哀痛欲絕的泣訴聲當中,只斷斷續續的辨識出小惠、呼吸、死了、搖不醒幾個字眼。
“我馬上過去,十五分鐘之內就會趕到,好嗎?”
敏夫不等對方回答,就立刻掛上了電話。歇斯底里的清水太太讓敏夫直覺的感到小惠的情況似乎不太妙。
拿著公事包走出房間的敏夫在門口碰到一臉狐疑的孝江和恭子。
“怎麼回事?”
“清水家的小惠似乎情況不妙。”
“啊……”孝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一旁的恭子伸伸懶腰打了個大哈欠,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先去看看再說。”
孝江皺起眉頭看著脫下睡衣朝著盥洗室急忙跑去的敏夫。
慌亂的腳步聲從盥洗室一路傳來,又打了個大哈欠的恭子爬上樓梯,準備回房繼續休息。這時孝江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要下來也不穿戴整齊,這副德效能見人嗎?”
只套著一件無袖睡衣的恭子停下腳步,站在樓梯上回頭望著孝江。
“不勞您費心。”
充滿揶揄以及挑釁的語氣讓孝江的臉色為之一沉。每次在夜裡看到恭子,就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孝江真不知道這個女人心裡面在想些什麼。
“需要急診的病患隨時會被送進來,所以我們隨時都得在床邊準備一套衣服,免得病患被送進來的時候造成彼此的尷尬。就算天氣再怎麼炎熱……”
孝江的訓話很快就被打斷。
“我一點也不覺得尷尬。”
恭子一手插腰,一手扶著樓梯的扶手,睡衣之下的雪白雙腿讓孝江為之氣結。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急患家屬擾人清夢在先,就算我們穿著睡衣出去,他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到,不會計較那麼多的。”
“恭子,你——”
孝江話還沒說完,就被急著出門的敏夫推了一把。
“媽,不要在道中擋路。”
恭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讓孝江氣得臉色發白。敏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