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徐金戈的眼睛望著天花板。
楊秋萍輕聲說:“我們都宣過誓,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能不能在這場戰爭中活下來,只有憑天意了。”
“秋萍,你怕嗎?”
“我說過,我不怕死,但怕被俘,所以一旦有被俘的可能,我唯有一死。”
徐金戈猛地坐起來:“秋萍,我想好了,明天你不要去,馬上給我離開北平,到後方去,聽說北大、清華、南開的學生們已經撤離長沙遷往昆明,國府決定成立西南聯合大學,秋萍,你去雲南找他們,繼續完成學業,這裡的事由我負責。”
楊秋萍搖搖頭:“不,我絕不走,這是臨陣脫逃,是要受紀律制裁的,再說,我也不想做膽小鬼。”
徐金戈吼道:“可你是個女人,打打殺殺不該是你乾的事,中國的男人還沒有死絕呢,你給我走,有什麼事我頂著就是。”
楊秋萍抱住徐金戈溫柔地吻了一下:“金戈,你猜我昨天遇見誰了?羅夢雲,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和我募捐的那個姑娘。”
徐金戈撥出一口粗氣,點點頭:“記得,那姑娘好像比你脾氣好,說話柔柔的。”
“日本人進城後,我和燕大的同學們就失去了聯絡,昨天我在珠市口遇見羅夢雲,我和她聊了一會兒,我問她現在在做什麼,羅夢雲說,秋萍,我不問你在做什麼,你也不要問我,總之,咱們都別忘了自己是中國人就行。金戈,我估計羅夢雲肯定參加了地下抵抗組織,至於是哪方面的人,我就猜不出來了。她和我聊了只有幾分鐘就匆匆離去,回到家以後我想了很多。金戈,你知道我想了些什麼嗎?”
“大概是些很有詩意的想法,把抗日救國想象得比較浪漫,是不是?”徐金戈不無諷刺地說。
“那是我以前的想法,燕大的女同學有幾個不浪漫?羅夢雲比我還浪漫,可我們現在都瞭解了戰爭的殘酷,昨天羅夢雲和我談話時,看似漫不經心,其實眼睛一直在觀察四周的動靜,我們談到燕大的師生們,談到校長司徒雷登先生,羅夢雲認為校長在北平淪陷後仍然決定將燕大留在北平,這是個錯誤的決定。我反駁她說,燕大的最高理想是為中國人民服務,而不是單純為某個政治勢力或某個政府服務。司徒雷登校長說過,‘在人類生活中有許多基本的關係,政治關係只是其中的一種。當年耶穌並沒有設法逃出古羅馬人的統治,而是在壓迫中繼續他的事業和使命。’我認為燕大必須在淪陷區堅持下來,為淪陷區的人民提供受教育的機會。”
徐金戈聽得入神,他發現這些女大學生畢竟是些有文化、有思想的人,她們爭論的問題自己以前根本沒有想過。
“哦,羅夢雲怎麼說呢?”
“她認為燕大留在北平的唯一理由應該是反抗日軍的佔領,她告訴我,北平的很多地下抵抗組織裡都活躍著燕大師生,有些人還成了反抗組織的領導人,羅夢雲還勸我參加一些抗日工作,她說,我們雖然不能拿起槍和侵略者進行直接的戰鬥,但是我們用自己的知識去宣傳抗日,號召人們反抗日本佔領軍。我沒有吭聲,心裡想,誰說女人不能拿起槍參加戰鬥?我的提包裡就放著上了膛的手槍,燕大的女同學裡有幾個像我這樣直接參加戰鬥的?金戈,我說這些你明白嗎?北平在戰鬥,我的同學們都在戰鬥,我怎麼能在這種時候退出戰鬥呢?”楊秋萍撫摸著徐金戈喃喃細語。
徐金戈嘆了口氣:“唉,你們這些女學生啊,總是過高地估計自己,其實在這種刺殺行動中,女人根本幫不上什麼忙,鬧不好還要添亂,幹這種活兒需要的是亡命徒,是我和陳恭澍這樣的人,秋萍,你聽我的,明天就別去了。”
“金戈,你告訴我心裡話,為什麼不願意我參加明天的行動?是真覺得女人會給你添亂,還是你心疼我,不願讓我冒險?”
“我……是心疼你……”徐金戈很困難地承認。
“你愛我嗎?”
“我愛你!”徐金戈感到臉在發燒,他從來沒說過這種話,自己都覺得彆扭。
楊秋萍的嘴唇熱烈地迎了上來,把徐金戈要說的話堵了回去,在狂熱的親吻中,徐金戈感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地沉下水去,一種窒息的感覺……
楊秋萍狂吻著徐金戈語無倫次地說:“金戈兄,我要你,我要你,請再愛我一次,我把一切都給你,你來呀……”
陳恭澍坐在豆汁攤上喝豆汁,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對面的煤渣衚衕東口,這一帶視野較為開闊,他看見徐金戈站在煤渣衚衕東口外的一家裱糊店門口,假裝觀賞字畫,他手下的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