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美收到的禮物是一條鑲著琥珀的銀項鍊。她一邊高興地戴上,一邊奔上階梯。
“琳姊你看,這項鍊好美……你也下去啊,小語姊說有禮物送給你……”
當看見鐮首站在曲琳身旁時,春美馬上住聲,伸了伸舌頭。
鐮首倚在二樓廊道一根柱子旁,從廊道欄杆前俯視大廳。他只披著一件黑色錦袍,手裡握著已點燃的煙桿。曲琳雙手手肘支在欄杆上,雙掌托腮,同樣看著下面的熱鬧。
幾個鴇母圍著寧小語吱吱喳喳,爭著要她想起她們往日給她的好處。她微笑虛應著,一直沒有抬頭看樓上的兩人。
“小語真有本心!你看其他姑娘,嫁了好人家就不認得人……”
“對了,還記得上次我在街上碰到愛娟,那臭婆娘連滾帶跑地躲開,好像生怕惹上痲瘋病一樣……”
“小語妹什麼時候請吃喜酒啦?四爺還沒有提親嗎?……”
寧小語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微笑。
“你看她給纏得慘了……”曲琳笑著說。“你還不下去看看她,不是太沒良心了嗎?”
“你在說什麼?”鐮首抽了一口煙。
寧小語終於仰起頭來,視線卻只瞧向曲琳。曲琳朝她揮揮手。寧小語笑著,招手叫曲琳下來。曲琳搖搖頭。寧小語又垂下頭,喝了一口茶。
她始終沒有正眼看鐮首。
“你以為她真的來找姊妹們聚舊嗎?”曲琳又說。“她是想來看你。”
“胡說。”夾著煙霧的聲音很小。
曲琳笑著沒有反駁。
鐮首轉身回到房間裡。
寧小語繼續跟姊妹們談笑,可是那笑容有點僵硬。
狄斌進入牢房時,於潤生正蹲在牢房角落的爐火前,拿起溫在爐上的水壺。
狄斌把桌上的賬簿收拾到一旁,擺開兩個茶碗,從一個鐵罐子裡掏出茶葉放進去。
“這茶是老五送我的。”於潤生比見齊楚時神情輕鬆得多。他慢慢把沸水衝進碗裡。“很昂貴啊。就這兩碗裡的,從前夠我們吃兩天。”
“老大,跟金牙蒲川的約會你別去。那叛徒供出來了。是蒲川和汪尚林。”
藥店內那個被拷問的“沾搭子”在漂城已經住了六、七年,早就因為面目太熟而無法在賭桌上混。“大樹堂”約一年前僱了他,負責監視賭坊裡有沒有人動手腳。
“那傢伙收了他們的錢,洩露我們幾兄弟的日常行蹤。”狄斌呷了口茶。“金牙為什麼要知道這些?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金牙蒲川?他沒有這個膽量。”
“話可不是這麼說。人有的時候乾的事自己都不明白。”
“蒲川若是這種人,不會像今天那麼有錢。”
“人心會變。”狄斌說這話時眼中有些許的哀愁——他想著鐮首。他沉默了一會兒。“老大若是堅持要去談判,就讓我來安排護衛。”
於潤生斷然搖頭。“那天你如常工作就可以。讓葉毅陪我去。雷役頭也會在場。”
“不是我不相信他們,可是——”
“我已決定了。”於潤生的聲音告訴狄斌,他不想解釋自己的決定。“說下一件事吧。”
狄斌嘆息。“是‘豐義隆’。京都的總行有個叫茅公雷的人來了漂城,為了什麼,我還沒有查出來。”
於潤生聽過這名字:據說“豐義隆”還沒有雄霸首都前立有“六杯祭酒”,當中三個在一場大戰中喪生了。茅公雷就是其中一人的兒子,現今“豐義隆”總行年輕一輩的好手……
於潤生右邊眉毛揚起。狄斌察覺了。於老大很少表現出這種關注,看來他對首都“豐義隆”比對漂城的事情還要關心。
“他帶了多少人來?”
“最少有二十人。看來都是硬手。這茅公雷,單看外貌就知道不是個好惹的傢伙。”這幾年黑道上的功績已經證明了,狄斌的眼光與直覺值得於潤生的絕對信任。
“不要理會他。”於潤生說時沒有表情。“也不要跟得太緊。只要知道他是否還在城內就足夠了。”
狄斌終於忍耐不住。“老大,你對於‘豐義隆’總行的人真的這麼顧忌嗎?就因為……兩年前那一次?”
於潤生仍然沒有表情。
兩年前——正確來說已經過了兩年半——突然有許多生面目的外地人湧到漂城來。他們既不是來做生意,也沒有光顧賭坊或娼館。有的住在安東大街的旅館客店裡,特別是臨近正中路口那一家——“豐義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