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說說笑笑地離開了生產隊。
好幾個幾天過去後,天天守在村口的社員連個卡車的影子都沒看到,一直在強鼓著的那股氣就有些撐不住了,氣一洩,巨大的飢餓感就充滿了全身,甚至連每一個毛孔都感到了飢渴。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所有的人又再次湧進了生產隊大院。馬德全肯定不是在騙大家,都在一個村裡相處了大半輩子,他是什麼人大家心裡都清楚,要不當初也不會推舉他當隊長。馬德全算是典型的勞苦出身,立場堅定耿直倔強,解放前就帶領大夥一起鬧革命,風裡來雨裡去的也經受了許多考驗,所以大家對他還是比較放心,就是覺得自從解放後他的人就變“軟”了,做事有些畏首畏尾不像革命時那樣雷厲風行有魄力,所以在要救濟糧這件事情上,大家一致認定:一定是在彙報時馬德全沒有對上級把困難說充分,所以才沒有引起上級部門的足夠重視。
其實這還真冤枉了馬德全,這些天他沒少為這事忙,連續地找上級部門找得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心裡更是七上八下的有些擔心,怕上面怪罪他連這麼點兒事情都處理不好,就這樣下去還怎麼再當生產隊長?可不和上級通電話,這一屋子虎視眈眈的眼睛怎麼打發?
馬德全是提心吊膽地拿起電話的,聲音小的連他自己都有些聽不清,還好,接電話的幹事說書記正在開會,他會把剛才的事情轉達給書記。馬德全一隻手拿著話筒一隻手放在嘴邊,聲音更加細小地說,書記開完會後你一定要馬上告訴他,社員可都在生產隊裡等訊息,等不到上級的答覆他們就不走,我……我也沒有辦法了。接電話的幹事頓了一下,接著說,書記開會就是在研究這些事情,你們一定要做好社員的工作,一定不能出亂子,一定要相信組織。
放下電話,馬德全就只能在地上走來走去,社員們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站的時間一長就什麼姿勢的都有,斜倚著牆的,半蹲著的,有些乾脆盤腿坐在地上。更多的人還是在院子裡,就生產隊辦公室那三間屋子大的地方,能進去多少人?還是在院子裡比較隨便,能坐的地方都可以坐下,坐累了還可以站起來走走,一些孩子不知道憂愁,手裡拿著荊條正滿院子跑著玩騎馬打仗。由於沒有玻璃,那時候的屋子上設計的窗子並不多,所以雖然門已經開敞,辦公室裡還是霧朦朦的一片,糧食欠收沒米下鍋,可誰家還都存著大量的菸葉,農村的爺們可以一個星期不吃米,但不能一個星期不吃煙。一人手裡一杆菸袋,不用多會兒,屋裡就煙霧繚繞起來。
那麼多人,卻沒有多少雜音,孩子們的吵鬧聲剛響起來,就會立刻遭到大人們狠狠的訓斥,“都火燒房子了你們還有時間鬧!再鬧晚上連菜糰子也不要吃了!”孩子們的眼中立刻就閃出了恐懼的神色,乖乖地坐了下來,如果有哪個憋的時間長了忍不住地去挑逗旁邊的同伴,同伴立刻就會喊,“嬸,你看三娃子在引逗我!”馬上有婦女說:“晚上回去我不給他飯吃。”叫三娃子的孩子也立刻喊:“我才沒有呢!他胡說,誰稀引逗他啊!晚上我得吃飯。”
這時候心情最複雜的還是馬德全,他是越想越覺得害怕,他不是怕社員們安撫不下去,反正他們也不敢造反,他怕的是上級領導會不會怪罪他,出了這樣的事情算不算是他工作失職?當年剛開始在村裡當官時,馬德全並沒有覺得什麼,什麼官不官的,既然上級信任百姓看得起,自己就當個人民的公僕,可時間長了後,他越來越覺得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別說從古至今所有的人都想當官,這當官確實有當官的好處,哪怕只是個村裡的官,也不是一芥草民所能比的。其它人只看到了馬德全的焦躁,卻沒有人能體會到他焦躁的原因,在馬德全拿著電話臉上開始綻露笑容時,旁邊的人都一致認為:一定是鄉里給解決了糧食問題。其實那時候,馬德全在聽筒裡聽到的是鄉領導說鄉里知道村裡的困難正在千方百計地想辦法進行幫助。至於怎麼樣幫助,鄉領導根本還沒說,馬德全高興是因為鄉領導並沒有批評他,從語氣上聽似乎也沒有埋怨他的意思,所以這件事情看來上級並沒有怪他辦事不利,馬德全又怎麼能不感到高興?
電話是等了半下午才等到的,聽到鈴聲時馬德全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兒,其它人的心也懸到了嗓子眼兒,放下電話後,馬德全的心基本放回了肚子,其它人的仍然還在懸著。馬德全說,“大家都回去吧,鄉里說縣上已經給撥了救濟糧,這幾天就會運到鄉里,到時就會給咱們村送來。”
由於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社員們就警惕多了,在馬德全說完後沒有一個人露出要離開的意思,而且有人問,“是不是真的啊?怎麼還要過幾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