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
自打韓氏跳井之後,金氏不再耍威風了。常言道:誰家的門檻沒灰,誰家的鍋底不黑?趙成和佯做不知,不光彩的一段誰都不願提起。趙前故去了,趙金氏執意想打發韓氏,有事沒事老拿話敲打她,說老爺子不在了,你還混個啥勁兒?韓氏不服,說:“沒功勞還有苦勞呢?”
金氏就笑:“呦,就你還有苦勞?”金氏不想剋制自己,還說:“老五也是我兒子,我帶大的!”
韓氏人單勢孤,只得忍氣吞聲,她以為金氏不過瀉瀉火而已,反正低三下四慣了。男人一死,這個家再無多少溫暖了,惟有兒子,才是她生活的全部希望。金氏素來蔑視她,正因為如此,單是為了名聲,韓氏決意不另嫁他人,一把年紀了,混吧,混到哪天算哪天。誰知金氏真要給她找個人家,這天來說:“葦子溝的餵馬的老李女人死了,人家看上你了。你要是樂意的話,我可以陪送嫁妝,抬轎子吹喇叭,體體面面的。”
韓氏惱了,說:“既然餵馬的這麼好,你怎麼不嫁他?”
金氏說:“瞧瞧,我不是為你好麼?”
韓氏反唇相譏,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金氏揭短道:“你不是挺騷性的麼,事到臨頭咋又想立牌坊了呢?”
她們針尖對麥芒慣了,何況又無旁人在場,金氏沒在意,丟下她忙自己的去了。不料想,這回韓氏動真的了。大哭了一場,梳洗打扮一番,穿好了棉衣,向水井走去。趙家大院的後面有一口井的,水質不好,專供牲口飲用。趙韓氏滿懷屈辱,縱身跳進井中。命不該死,蓬鬆的棉衣棉褲將她浮起來,冰冷的井水順著領口袖口湧入,冷得她渾身哆嗦,人也一下清醒了。恰巧趕上四傻子來打水,將二媽救了上來。四傻子人蔫心眼兒不壞,他衝著母親大吼:“全怪你!”
韓氏對老四心懷感激,這種感激是難以言表的。別看四傻子話少,可說一句是一句,少有廢話。四傻子也好賭,他不管種地以外的事情,因而有的是時間,白天耍錢,晚上歇戰。停電有些時日了,夜裡小街一派漆黑,有人說安城發電廠叫大鼻子給拆了,裝置都拉到北邊去了。沒有電燈的夜晚並不難適應,難忍受的是輸錢。家家都窮,極少能點得起煤油燈。都說傻人有傻福,四傻子的老婆模樣標緻,還貪戀風情。四傻子的媳婦樂於停電,不點油燈更好,天一黑就拉著丈夫上炕。孩子睡了,他們卻睡不著。要是牌局贏了,夫妻的心情都好,黑燈瞎火地拉話,男人說:“騾子馬都沒了,明春可咋種地呀?”老婆還算通情達理,免不了安慰男人一番。男人心裡窩囊,恨透了鬍子,說:“還是‘四季好’厲害啊,小鬼子都滅不了他們。”
小街人都認為砸窯的是“四季好”的人馬,另外聽說鬍子‘花蝴蝶’是他的兒子呢。“四季好”也好,“花蝴蝶”也好,招牌都夠響亮的了,連日本人也奈何不得,神出鬼沒的,想收拾誰還不易如反掌?農諺說:一個騾子半個兒。四傻子止不住想念騾子馬,也止不住地沮喪,如今遍地起賊了,莊稼漢擱下鋤頭就是匪,埋起槍來又是民,誰能辨認得清呢?他嘆氣說:“我瞅當鬍子就好。”
女人就著男人的話茬接著嘮,說:“聽說還有紅鬍子呢。”
男人覺得娘們兒可笑,翻了一下身問:“那中央鬍子呢?”
看來女人知道不少,肯定是走東家串西家聽說來的:“可不是,有的鬍子叫中央給招安了。”女人往丈夫這邊靠了靠,繼續道:“都說紅鬍子像蝗蟲,到一處吃一處,還共產共妻哩。”
第四十五章(6)
“真新鮮,啥叫共妻?”
男人女人不覺亢奮起來,呼吸變得急促。娘們兒軟乎乎的身子慢慢地溜下去,貼著他的肋巴,壓著他的胳膊。肉體交織在一起時,兩個人都相當的滿足。在清涼的秋夜裡,彼此享受對方身體的溫暖。幽暗中,女人的眼睛,像珍珠一樣晶亮。他兩手摸摸索索,去解開大襟上的扣子,懷裡是褪淨了的白條魚,他感覺。白條魚的手動了動,叫男人爬了上去,兩個很
協同,儘量不出一絲聲響,怕驚動了熟睡中的孩子,也怕隔壁聽見。直到分開,雙方的感覺還飄揚著,似有若無,男人有點兒惆悵了,好像是有點兒後悔……
照母親的說法,老四夫妻倆都是屬貓屬狗的,貓一天狗一天的。好的時候歪纏的厲害,可說翻臉就翻臉。一俟老四賭輸了,兩口子準掐架,女的伶牙利齒,男人嘴笨卻拳頭硬。這天老四媳婦做飯,當婆婆的說了幾句,媳婦竟然甩門而去。趙金氏何時受過這個?當下臉都氣綠了,等到四傻子傍黑回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