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嘴臉,又圓又亮的眼睛以及溼潤的鼻子黑黑的嘴巴,應該說黃皮子的面容是十分清秀俏麗的,它們的神色是滿不在乎的。畜生的傲慢激怒了兄弟倆,他們衝了過去同時大吼:“打!”四隻黃皮子扔下木板奪路而逃,吱吱叫著一路狂奔鼠竄,頃刻間院子裡飛揚起簌簌的灰塵。慌不擇路的黃皮子們沒有能跑回柴禾垛,而是一溜煙的竄進了糧倉,只見它們扭身鑽進了磚炕縫,蓬鬆的大尾巴很生動地在磚縫外頭擺了幾下。傳聞說黃皮子腰裡沒骨頭有縫兒就能進洞,真名不虛傳,眨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兄弟倆跳上炕來,連蹦帶跺腳大喊大叫,他們的努力是徒勞的。兄弟倆抱來柴草燒炕,糧倉裡的土炕常年閒置不大好燒,點火以後炕的縫隙裡到處冒煙,沒燻出黃皮子來反而嗆得他們自己咳嗽不已。吵鬧聲驚動了後院幹活的夥計老郭,他笑眯眯向少東家建議:“四先生五先生,燒點兒幹辣椒興許成呢。”
一串紅辣椒投入了灶坑,滾滾濃煙裹挾著辛辣的氣味瀰漫開來。兩個孩子折騰了很久,絲毫不見黃皮子的影子,就掀開炕蓆,扒開了炕磚,除了黑黝黝的炕洞而外別無它物。
黃皮子逃走了,可是事情僅僅只是開端。住在前院的趙金氏盤腿坐在炕上縫補衣裳,剛想起身,抿裝小腳踩在了笤帚疙瘩上,腳腕子立刻就腫了,疼得她哧牙咧嘴大汗淋漓。趙金菊正在埋頭洗衣裳,感到眼前一晃,有道金光倏地掠過,後背上的汗毛唰地豎起。她感到腹部不適,疼痛感越來越明顯,這痛感是她前所未有的,步步緊逼,彷彿是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專程趕來的疼痛。開始時,只是絲絲縷縷細細癢癢,而後就變得如潮水般漫洶湧而至。趙金菊頭上沁出了細汗,挪動腳步找到了母親,不禁哭出了聲。趙金氏咬牙,指著炕頭示意女兒去烙烙肚子。趙金菊伏在熱炕頭上,一點一點地感受溫暖,下腹部的漲痛漸有緩解。寒意悄悄消失了,她發現褲襠裡已經溼淋淋黏糊糊的了。捂著腳腕子的趙金氏止住了呻吟,她察覺到了四閨女的異常,說:“哎咳,月事來了吧?”
趙家大院鬧起黃皮子了。這天又是一通吵鬧,男主人怒氣衝衝走出門來,只見一頂草帽在院子當中轉著圈兒地撒歡。趙前想起來了,這頂草帽本來是掛在倉房牆上的。此刻地上的草帽帽簷一揚,露出了優雅的身姿,腰肢款款,毛色溫潤,一臉狐媚,如花兒妖豔。彷彿有一團聲音自腳底下升騰而起:“瞧我還像個人吧?”趙前輕蔑地“哼”了一聲,作答道:“瞧你像個竇鼠子!”話音剛落,團團打轉的草帽霎時站住了,一道黃色閃電轉瞬即逝。趙東家當院大笑,說:“老虎窩沒老虎了,黃皮子倒是成了精!”
趙家與黃皮子結怨,怪事接踵而至。夜裡咬死幾隻小雞已經不算啥新奇了,趙家大院的各間屋子晚上都不敢熄燈了,即便如此蹊蹺事仍然層出不窮。比如說,清晨起來一看:脫在地上的鞋子有一隻跑到馬路上去了,雞毛撣子自己飛到房梁柁上頭去了,院子裡的醬缸被扳倒了,整盆的高粱米飯扣進豬圈裡去了,板櫃上的坐鐘不見了,聽得到鐘擺嘀嗒卻找不到蹤影。再比如說,半夜醒來發覺枕頭沒了,隔幾天卻出現在馬廄裡,倉房裡的農具被扔進廁所糞坑裡頭,糧食口袋被嘴對嘴地倒在了一堆,高粱和穀子混合在了一起……總之在人與黃皮子的較量中,趙家大院老少十幾口人始終處於下風。黃皮子沒完沒了地大鬧,趙前忍無可忍,弄來了兩條狗來看家護院。一開始狗還算盡心盡力,可是狗在追捕時黃皮子就不斷地施放臊氣。臭乎乎臊烘烘的氣味籠罩了趙家大院,奇臭濃烈得令人作嘔,也徹底粉碎了狗們的痴心妄想。當臊臭的氣息不再四處瀰漫之際,就是狗和黃皮子相安無事之時,趙家人悲哀地發現:再持續下去,無論多麼忠誠的狗也要和黃皮子同流合汙了。在黃皮子們變本加厲的攻勢面前,趙家大院烏煙瘴氣,煩惱與日俱增,他們的生活無法平靜下來。
第十八章(2)
其實,黃皮子的老巢就盤踞在後院的主柴禾垛裡。
“你家衝撞了黃大仙了,趕快上供吧,不供不行。”跛腳的顧皮匠專門來勸趙財主,老牟、連老闆等人也認為有此必要。趙前順從了,他之所以順從是實在忍受不了鄰居們的圍觀,趙家大院雞犬不寧的形象使得他很沒面子。經過了一番儀式,趙家正式恭請黃大仙,就是開始供奉“保家仙”,立牌燒紙焚香叩頭。說來也怪,自從供奉了“保家仙”之後,趙家大
院變得風平浪靜了,大小黃仙們真的偃旗息鼓了,趙家滿門都鬆了一口氣,男主人心頭仍在打鼓,誰知道麻煩還有沒有結束?
生活彷彿是一對馬車軲轆,吱吱扭扭咿咿呀呀地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