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看他一眼,他注視著玳瑁方向,扳指算了算。
……
玳瑁沉鐵風煙隱隱,帝歌卻籠罩在一片祥和的春光裡。
春光點綠黑白色的靜庭,亭臺樓閣,被深深煙雨柔化,往日有點硬朗的輪廓,也顯得詩意柔曼幾分。
一隊大臣從靜庭書房裡肅穆地走出,國師大人一反常態,親自站在門口相送。
大臣們離開的腳步略有些急促,因為知道,接下來要開始忙碌了。
鄒徵立在廊簷下,看著人群匆匆離去的背影,勉強控制著眼神中的狂喜。
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真的順利走到了今天!
今日開始,離開的大臣們,將會準備國師登基事宜。
關於國師登基的奏章,是在五日前提出來的。他為此猶豫了很久,既想早早動手以免夜長夢多,又怕根基不穩偽裝被識破想要等站穩腳跟再慢慢來。不過自從他扮成國師之後,四周諸人態度如常,從他手中下去的政令暢通無阻,實在看不出任何不對勁,他也無數次對自己說,如果宮胤真的沒死,豈會容他真的掌握大荒政權?這是完全毫無理由的事。
因此他咬咬牙,覺得還是早早實現心中夙願的好。只有走上了那個至高之位,他心底的恐慌和不安,才能被實際掌握的權力所慢慢消融。
他冒險召見了一位諫官,和他做了暗示,此人據他觀察,也是個靈活機巧人物,果然不出他所料,次日朝會之上,那位諫官便聯合幾位分量不高不低的同僚,公開上書請國師登基。
依舊出乎他意料的是,群臣幾乎無人對此動議反對,山呼景從,似乎等待已經很久。
隨即大相副相,各司主官,流水般覲見,就具體登基事宜,拿出了各種章程,長長的單子禮儀周備,他看得眼花,心中卻喜悅得幾乎不敢相信。
各司效率都出奇地高,今天禮司來,已經擇定了本月下旬某日為登基吉日。
動作這麼快,正中他下懷,他心中隱隱猜測,看樣子宮胤確實早早做好了登基準備,也給臣子們放了風,所以當他再次提及,才沒有人驚訝,並迅速進入軌道。
這算不算機關算盡,卻為他做了嫁衣裳?
想到這裡,他得意地笑了笑,覺得這三月真真是有生以來,最濃豔一春。
他目光忽然凝了凝,前頭花牆上,一簇蔦羅迎風顫顫,其中一朵花缺了一瓣。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轉回書房,晚膳後他說要出去走走,並拒絕禹春等人跟隨。
他很隨意地散步了一陣,他現在步態神情,月光下清清冷冷,宛然就是宮胤。
宮人們自然不敢靠近高山遠雪般的國師。
走著走著,便近了女王寢宮,最近女王寢宮看守依舊如前森嚴,眾人都已經習慣了。
但此刻寢宮卻留著門,他悄無聲息地進去,對看守者揮揮手,眾人便流水般退下。
寢宮內燈火黯黯,宮室因此顯得幽深悽清,明城在唯一一盞燭光下等他。
淡黃燭光映在她臉上,她的臉白得像濃漿,紋絲不動的冷,眼睛底,卻冒出灼灼的火焰來。
“你得給我一個解釋。”她道。
“我無需解釋。”鄒徵現在說話語氣都很像宮胤。
“那我只好掀開你這張面具,告訴天下,這裡有個騙子。”明城微笑,不知何時,她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已經有了微微皺紋。
“你應該知道你的威脅毫無用處。”鄒徵輕描淡寫彈了彈指,“沒有我的命令,你根本出不了這寢宮。”
明城站起身,身形帶動的風引燭火飄搖,映得她笑容忽明忽暗,“是嗎?不過你認為一定需要我出寢宮,才能揭開你李代桃僵的秘密嗎?”
“那你不妨試試。”燭火飄搖,鄒徵順手拿起桌上玉剪,去剪燈芯。
明城面無表情看著他的動作。
鄒徵忽然放下剪刀,盯住她眼睛,“這剪刀或者這燈芯,不會有什麼花樣吧?”
“我可不知道,不過你也可以試試呀。”明城曼聲道,“就好比最近這段日子,你對我玩的花樣還少嗎?”
鄒徵頓了頓,垂下眼睫,“不得不承認,你讓我刮目相看。”
“你怎麼沒有想到,或許是有人在幫我?”明城的笑容忽然多了幾份詭秘之意,“你看,剛才我說,我不需要出寢宮,也能將你的偽裝拆開,你為什麼不問下去?”
“有誰能幫你?有誰能在這玉照宮中幫你?”鄒徵冷笑。
“你猜呢?”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