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明晏安驚呼聲嘶力竭。
幾乎在聲音剛出那一霎,上百支箭已經拖曳著深紅的尾跡,呼嘯而出。在人的視野中,劃出無數縱橫的血般的橫道。
這種速度,這種距離,景橫波除非立即不見,否則絕對來不及。
明晏安緊緊盯著那囚車,生怕鎖鏈忽然脫落,怕她故技重施忽然一閃,隨即他心間掠過狂喜——鎖鏈仍在,景橫波仍在,最快的火箭已經射及囚車的欄杆,她現在就算逃也來不及了!
他甚至看見景橫波在這個時刻,竟然好像在懷裡掏東西。
這時候能掏出什麼東西救她?巴掌大的盾牌嗎?
明晏安要笑,張開了嘴,準備來一場氣吞山河的豪邁之笑,為自己即將到來的勝利發敞亮之聲。
但他忽然想起什麼事不對勁。
火箭發出時,囚車裡應該彈出的,足可以令景橫波萬刀穿身的刀呢?
刀為什麼沒出來?
然後他聽見一聲,“長!”
什麼動靜也沒有,忽然眼前一片綠光。
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綠光。
他瞪大了眼睛,看見那爬了一半虎爪藤的囚車,剎那之間已經完全被綠葉覆蓋。
一層又一層,一枝又一枝,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裡,那些虎爪藤,正以言語難以形容的速度瘋長,瞬間囚車就擴大了兩倍,被那虎爪藤密密麻麻裹起。
這一幕其實詭異,深紅的火道從兩側逼近,如一個紅色的“一”字即將合攏,中段卻生出一大蓬綠色的巨物,還在不斷膨脹中。
“嚓嚓”連響,眨眼之間,火箭射上了囚車。
火焰確實立即燒起,卻因為綠葉本身含有水分,沒有想象中快,更因為綠葉極多極厚,一時半刻根本燒不進去。
表層的虎爪藤綠葉被立刻燒燬,但裡頭又長了出來,重新長的速度比火燒的速度還快。一邊燒一邊長的囚車,像裡頭藏了只神鬼,正在玩著搬運人間草木的遊戲。
明晏安張大的嘴沒能合上,他本來潮紅的臉色忽然煞白,又忽然轉青,此時如果他的御醫在,便知道他驚嚇太過,中風在即。
但柴俞和其餘所有將領大臣,連帶遠遠觀望的十五幫都愣在那裡,沒人顧得上注意別人。
四面正在打仗計程車兵也發現了此處的異常,回頭觀望驚得武器險些落地。
更不要說被驅趕來“觀禮”的百姓,張大了嘴,吃進一肚子的煙。
片刻後有人大叫:“天命女王,烈火難焚!”
“明晏安倒行逆施,蒼天不助!”
“女王才是我玳瑁天命之主!亂臣賊子明晏安!”
一開始零零散散,也聽不出從哪發出來的,漸漸喊叫的人越來越多,聲浪匯聚,拍打在上元軍民的臉上,很多士兵惶然停了手。
明晏安開始顫抖,一把抓住柴俞,趁人們不注意,慢慢向人群中退,一大堆盾牌兵湧上來,將他護在中間。
“別用火了!上去殺她!上去殺!她還在馬車裡!”明晏安大喊,臉孔和聲音都似被扭曲。
一大群士兵持刀衝上。
……
沉鐵關城的城門開啟,士兵們湧進城內。
鐵星澤已經聽說了默軍內訌,首領頭顱被割的事,歡喜地親自迎下城樓。
宮胤沒有動,他無意介入沉鐵事務。
拎著人頭的慕容箴,沒有看見宮胤,眼眸微微一閃,隨即恢復正常。
他將人頭獻上,鐵星澤自然誇讚獎賞,又問他在默軍中職務,以及為何如此行事。慕容箴坦然答道:“卑職是默軍天聽營第七分隊分隊長,不忍眼見將軍如此倒行逆施,背叛我主,特撥亂反正,向大王獻上巨逆頭顱。”
“本王還以為默軍全員背叛,幸得還有如此忠誠義士!”鐵星澤向身邊左右讚歎,又嘆息,“其實直到現在,本王都沒能明白,默軍何以背叛?”
慕容箴沉默了一會,道:“其實自有隱情,並說來話長。”
“哦?”鐵星澤立即追問。
慕容箴卻不肯說了,臉上神情分明是“此地人多口雜,不宜公然論密”。
“如此,”鐵星澤立即道,“稍後本王將下榻關城驛館,你便也住在那裡,晚間本王親自宴請你,以謝你深明大義,襄助我軍。”
慕容箴笑得誠懇,“多謝大王。”
他始終沒對城牆上的宮胤多看一眼。
城牆上,宮胤也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