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妻子也不反對?〃
〃她倒同意,她自己也想出來呢!〃
〃你讓她出來嗎?〃
〃不行啊,她一來,我們就得為餬口而奔波。自己的餬口都成問題的人怎麼還能再帶老婆呢?〃
走前,我讓他在我的筆記本上簽名。簽完,他笑著把本子遞給我,我一看,也笑了──魏林:圓明園藝術家村74號──我倒真想試試寫藝術家村郵遞員會不會準確無誤地將信送到他手上呢。
離開時,我去看了他煮飯用的灶──用磚頭碼起來的。磚頭已被煙燻得很黑。灶旁有一大堆刨花。不遠處傳來一群豬飽食後的哼哼聲。
魏林參加過兩次畫展。一次是參加高山組織的〃六人畫展〃,另一次是在皇冠假日飯店國際藝苑舉辦個展。兩次畫展均未賣出畫。
22歲的小田一看就是個苦孩子。不知道他愛戀的那個女子為何不疼惜他,據說相思的痛苦煎熬了他很久。
他住在遠離大家的湖邊。每當黃昏到來,他獨自在碧綠的湖邊漫步,在茂密的叢林裡聽布穀鳥的啼叫……回到空蕩蕩的屋裡,一人面壁,繼續咀嚼孤獨的滋味,這時,他會聽他最喜愛的《聖母悼歌》,讓純淨、柔婉的歌聲帶來溫暖,帶來寬慰。聖母是所有苦孩子的歸宿。
他的畫不屬於盡情發洩的那種,他的畫裡有一種頂禮膜拜的宗教情懷。那些天空昏暗地面渾渾然的景觀中,或者一條通向遠方的大道上,永遠有一本厚厚的開啟的書懸浮著……
他是陝西乾縣人,19歲就來到了北京。開始在《中國美術報》社當編輯,報紙停刊後,他來圓明園住下。讀書、思考、畫畫、去北大食堂吃飯,過著象學生一樣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他得自己想法養活自己。他把自己養得營養不良、發育欠佳。
他每年只在春節時回一趟家。母親非常掛念遠在異鄉的兒子,寫信時詳細地問他住什麼樣的房子、睡什麼樣的床,每頓吃些什麼,他的回信永遠是告訴母親一切都很好很好。生活有多苦,只有他自己清楚。〃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然而米蘭·昆德拉又說:生活在別處。
他說圓明園沒什麼好寫的,因為搞藝術的人就是這麼生活的,象美國的格林威治村、東村等等,他認為圓明園藝術村與它們在本質上是一致的。〃但是我不推崇他們,也不加入他們的行列。包括西方某些著名畫家的作品如魯本斯的縱情、勞特累克的紅磨坊系列甚至畢加索,我都不喜歡,不喜歡那種對生活的揮霍。與他們相比,我更喜愛凡高,凡高他是虔誠的富有激情地去頌揚生命歌頌大自然,凡高是真正的藝術家。〃
小田曾經與80年代末張大力、牟森、王德仁那批盲流藝術家有過接觸,〃這兩撥人簡直是天壤之別,張大力他們當時苦得很,幾乎是吃了上頓愁下頓,房子住得又破又小才幾十塊錢的租錢,哪象圓明園這撥人,感覺一個個都挺闊綽,住這麼大的房子,還有酒喝。〃
所有的畫家裡,他最平靜與順從。好象他對生活的要求只是吃飽就行。已經有3個月沒有接到編稿的活兒了,〃實在沒錢時,我就賣畫。〃他比他的同齡人要成熟得多。
平時,他與房東的關係處得很好,晚上房東還來他房間裡下下棋。他也與村裡的個別畫家來往,比如跟方力鈞下棋、與老弓一起在湖裡游泳什麼的。他很少進城,〃我一進城就暈眩。〃
村裡畫家都叫他大拙。他本名張容若,〃大拙〃是他為自己起的號。大拙與菜販子合租一個院,他住一間小屋,每月租金100元。
大拙的房門上貼著他書寫的〃藏真精舍〃,窗上、牆上貼滿了他的書法作品。他的畫只有一幅,國畫,是清淡的山水畫。大拙說因為眼高手低,所以總不敢畫畫,書法倒是覺得可以掛出來亮相。我看字、畫時,他一直埋頭在一本日本掛曆上寫著什麼。〃你這是在幹嗎?〃我問。
〃我在算卦。〃
〃你信嗎?〃
〃我信,這是非常有道理的。〃
大拙是江蘇淮陰人,69年出生,雖然只20出頭的年齡,但卻留著一臉鬍子,神情漠然而憂鬱。他曾是浙江某學府中文系的學生,89年時因言行過激而被關押,出來後他的思想起了極大變化。由入世改為出世,去江南五大名剎之一的天童寺出家當了和尚。問起他當和尚時的生活,他說:〃沒意思極了,連法名都與幾百年前的和尚相同。生活極刻板。後來我悟出,出家和不出家都同樣可以修行。不滿一個月我就下山了。〃接著,大拙講了許多關於佛教的知識。又講到國畫的精深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