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先生開始用他一貫平和的語氣解釋說,他之所以結婚,是因為他的兄弟要求他這麼做。當時,年輕的阿瑟很快就會接管自己家的農場,所以他需要娶一個妻子。你不可能在沒有妻子的幫助下管理好一個農場,就像缺少了拖拉機一樣。這聽起來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新英格蘭畜牧業的競爭同樣是不近人情的。阿瑟知道自己兄弟的要求是有道理的。於是勤奮而溫和的韋伯斯特走出家門,去尋找自己的妻子。聽他這麼說,你會覺得任何年輕的女士都有機會得到“韋伯斯特夫人”這份工作的,即使不是莉莉安,換一個人也不會有什麼區別。阿瑟只是恰好認識了那個做推銷的金髮女孩。她的年齡很合適,長得也不差,身體健康。很好,就是她了。
很顯然,韋伯斯特一家的婚姻並不涉及感情的因素,更沒有如火的熱戀,跟赫蒙族老祖母的也差不多了。因此,我們也許可以下結論說,這是一個“無愛的婚姻”。不過我們也不能妄下斷言。我深知,至少在韋伯斯特這個例子上不是這樣的。
後來,韋伯斯特夫人被診斷出患有老年痴呆症。病痛折磨了她十多年,這個曾經精力充沛的女人日益消瘦下來,她開始迴避見人。而她的丈夫,那個務實的新英格蘭農民始終細心地照顧著自己的妻子。他幫她洗澡,給她餵飯,放棄自由自在的生活,只為了陪伴在她身旁,學會了容忍病魔帶來的可怕後果。這樣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後,她才認出了他,在那之後又過了很久,她終於記起自己是誰了。每個星期天,他會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用輪椅推著她到教堂去,那裡就是他們六十多年前舉行婚禮的地方。他這麼做是因為莉莉安一直很喜歡那個教堂,他知道要是她看到這一切,一定會很開心的。阿瑟就這樣握著妻子的手,並排坐在教堂長椅上,一週又一週,直到她離開人世。
如果這還不是愛情,那麼請你坐下來,詳細地給我解釋一下,到底什麼才是愛。
婚姻與期待的幸福(7)
當然,我們也不能就此就得出結論,歷史上所有的包辦婚姻、所有的門當戶對的婚姻甚至是綁架來的婚姻都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從某種程度上說,韋伯斯特一家是幸運的(當然,他們也為之付出了很多努力)。不過有一點韋伯斯特一家和赫蒙族人是相同的,那就是雖然在婚姻開始的時候缺少情感的交流,但是經過了多年的共同生活,最終他們還是找到了自己的愛情。更重要的是,他們相信,儘管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某個特別為你定製的完美的另一半,但是總會有那麼一個人(也許就生活在你身邊),會牽起你的手。然後你們可以一起生活和工作,共同期待幸福和愛情的到來。
在結束下午在麥家裡的拜訪之前,我又對那位瘦小的赫蒙族老人丟擲了最後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再一次把她弄暈了。
“你的男人是個好丈夫嗎?”我問道。
老太太讓她的孫女把問題重複了好幾次,好確保自己沒有聽錯:他是一個好丈夫嗎?然後她困惑地看著我,彷彿在反問我說:“你住在山上,山是由石頭堆起來的,那麼它們都是些好石頭嗎?”
她能想出的最佳答案是,她的丈夫既不好也不壞。他只是一個丈夫,一個叫做丈夫的人。當她談起他的時候,就彷彿是在描述一個叫“丈夫”的職位,甚或是某個物種,而不是一個需要特別珍愛或者憎恨的人。“丈夫”這個角色的含義相當簡單,就是一個需要完成很多工,並且與你共度此生的男人。這個人就和其他女人的丈夫一樣,除非你的時運不濟,碰上了一個沒用的傢伙。最後,老人甚至告訴我,女人嫁給哪個男人並不重要,因為除了極個別的以外,每個男人都是一樣的。
“那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大部分時間裡,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樣的,”她解釋說,“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
其他的赫蒙女人都點頭表示同意。
各位讀者,請允許我在這裡稍微停頓一下,稍微弄明白一些事情好嗎?
無疑,現在想學赫蒙族人太遲了。
上帝保佑,現在就連效仿韋伯斯特一家都來不及了。
我出生在20世紀末的一個美國中產階級家庭裡。和這個世界上數以百萬計的人一樣,從小就被家裡人寄予厚望。我的父母堅信自己的孩子擁有不尋常的天賦和夢想(他們既不是嬉皮士,也不是激進分子,事實上還兩次把選票投給了羅納德·里根)。我的天分極高,從小就與眾不同,與我姐姐不一樣,與朋友們也不一樣,甚至與所有人的都不一樣。不過我並沒有就此而受到溺愛,因為我父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