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想她肯定揹負著沉重的心理負擔。這種情況出現在她這樣一個家庭也沒什麼奇怪的——一個有名氣的父親卻是個偽君子,母親又只一心護著他,一個偽善的姐姐也是每個人眼中的寶貝。”
“未來的姐夫還要引誘她,使她陷人困境。”
“的確是這樣。”
休的眼光落到了那個包裹上,他拿起來,看了看引文,是達爾文的筆跡,寫了這麼久了,以致黑色的墨水都褪色剝落了。上面寫著:不要責怪自然,她做了她應該做的;做好你自己的吧!他把它放在一隻手上掂量著,像一杆秤一樣上下移動。不太重。
“你覺得呢?”他問,“我們現在把它開啟嗎?”
第二十五章
這個月,我的兄長伊拉茲馬斯的離世對我打擊很大。我年輕時便敬仰他,行事以他為榜樣。我多麼希望有機會繼續這麼做下去呀!他到去世的那一刻一直都是個老好人。他沒有結婚成家,沒收養孩子,也沒有在世上獲得與他的能力和天賦匹配的聲譽。不過在回憶和審視自己往日的時候,他有資格說自己活得很體面,很值得尊敬。天哪,我是做不到了。因為50年來我從沒能抽出時間出遊旅行,從沒能一覺睡到天亮,也從沒能連續一週身體無恙。事實上,我的大半生都是伴隨著懦弱和欺騙這對孿生兄妹度過的。這麼多年來,我夾在這對兄妹之間進退維谷,遊溺在財富和名譽的海洋裡。我贏得了這些財富和榮譽,甚至更多——全世界的智者名人都把我的話當真理,向我請教——可是我從沒能得到心理的安寧。世人的讚譽,扣在我頭上的名銜,這些我都配不上。我只是個無賴,是個流氓,甚至更可惡。我的人生一文不值!如果我是個天堂和地獄的信仰者的話.我知道,像撤旦一樣,我的來生必將在更黑暗的世界度過。
我不想細數我的醜惡。所以儘可能簡潔地記下來。在小獵犬號的船伴中有一個名叫羅伯特·麥考密克的,是船上的醫師。他從旅行一開始便爭著和我收集標本。有一大,我們突然想到了自然選擇和物種進化理論,這可是意義非凡的大手筆。這個理論可以闡釋色彩紛呈、種類繁多的整個自然世界,可以解釋形形色色的物種何以存在,而無須訴諸對超自然力量的信仰。我意識到麥考密克先生掌握了這個理論的要旨。我也清楚,誰率先將這一理論公佈於文明世界,誰就在科學界贏得了永久的名聲。
我壓抑著心中對麥考密克先生的一絲嫉妒。不過,我從沒有意要加害於他。儘管有跡象表明他倒很想置我於險境。僅敘一個情節,在加拉帕戈斯島他竟引誘我與鯊魚一塊游水。幸運的是,孤島上的這些猛獸對人類很陌生,根本沒養成吃人的本性。我逐漸意識到我若不謹慎保護自己,很有可能就會被他幹掉。
命運不久便捉弄了我們兩人。我們和菲茨洛伊船長一塊出行去探查當時尚有噴發跡象的一座火山。一場艱苦登攀之後,我們停下來就餐,喝了兩瓶酒,竟然睡著了。過了一會兒,我和麥考密克先生同時醒來了,菲茨洛伊船長還睡得正酣。我們兩人決定繼續前行。到達山頂之後,我提議進到火山的錐形口內探一探。我們將繩子一端系在上面一塊巨石上,順著繩子向下移,倒也沒費多大力氣。裡面燙得令人窒息,淨是濃烈的含有硫磺的氣體。熔岩流動的聲音讓人膽顫。不過,想到我們是在探索無人探過的自然現象,都很興奮。我們降到離火山嘴有大概10英尺的地方,那兒正好有塊凸出的岩石架便於探測。我背對著麥考密克先生彎下身去鑿巖塊,還不到兩分鐘,我昕到麥考密克先生大叫起來。我轉過身見到他正朝著凹口的中央移去。底下已經在噴濃煙,滾滾的岩漿沸騰起來,如同狂暴的橙色海洋。整個的洞口開始猛烈搖晃,我們意識到火山就要噴發了!就趕緊去抓繩子,卻絕望地發現繩子受了強烈的熱浪衝擊,一拉就斷了!
麥考密克大叫:我們必須想辦法逃出這個地獄。一股烈焰帶著濃煙在我們旁邊噴上去,我們嚇得相互抓住對方尋求安慰。這時,我看到30尺開外的一處上方有一塊凸出的壁架,我們便背緊靠著巖壁,小心翼翼移向那裡。日標近了一步,不過還沒有逃脫虎口,離巖洞口還有大概8英尺。我大叫麥考密克先生託我一把——因為他要比我矮很多。他毫不猶豫地將兩手握成茶杯狀,讓我借一下力,我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穩住身體後用盡全力向上一躍,另一隻手抓住了一塊凸出的石頭,利用這塊石頭,對死亡的恐懼無疑也起了作用,我奮力一躍。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那麼大力氣,一下躍上了地面。我大口喘著氣,知道自己活著。
該輪到我救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