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也不禁發問道:“可如今為何又變成了由商號辦了?怎麼不是朝庭經手的呢?”明明對上下都有好處,為何要停止?她實在是有些弄不懂,這些人是如何想的。
說起這事,文定神情黯淡,有些無奈的道:“後來遼人、金人、蒙古人數度入侵我疆土,引發局勢動盪,國勢漸弱,朝廷又不得不募兵購糧,所以大肆印發錢引,遂致錢引貶值。後來蒙古人也曾印發類似物件,可惜造工粗略,以致極易偽作,雖法有重典,變亦不能阻斷偽造之人挺而走險,最後只好慘淡收場。我朝雖有發行,不過尋常百姓還是喜歡真金實銀交易來的實在。”
其實大明初始是以“大明寶鈔”為主要流通,可惜發行太多,又沒有采取有力措施,加強舊鈔回收銷燬,以致貶值,百姓遂多重錢輕鈔。商人們更相信有信譽之商號所發行的銀票,到弘治年間,鈔法實際上已廢止不行了。
小刀興奮的說道:“這麼說來,交子這種東西,一開始就是從我們這條街上傳出去的了,真是沒想到呀!”
北坤則自信滿滿的笑罵道:“大驚小怪的。我們東城一代,常年都是商賈雲集,是成都富人區。商鋪、會館、酒樓、妓院不計其數,這交子在這裡出現不足為怪,只能說我們的這些個祖先就是比別人聰明,要不別人沒想到的,他們怎麼就想的到,而且還做到了。”
“臭美,就一定是你們祖先想到的,別人就不行?”紫鵑就不想讓他得意。
“怎麼不是了?”北坤有些急,道:“要不怎麼別人就沒做呢?”
瞧著他倆大眼瞪小眼的,文定不覺有點好笑。他倆都不肯讓步,非要文定繼續道:“這交子起源可以追溯到漢武帝時候的白鹿皮幣和唐代作為異地況換票券的‘飛錢’,不過這些卻從沒像交子般如此的大行其道。”
“聽見沒有,那是別人先想出來的,淨在那臭顯擺。”紫鵑還發出兩聲輕笑,壓倒對方的感覺就是舒心。
北坤一時語頓,忙轉移話題向文定道:“文定呀!你懂的東西可真多呀!連我們這些個當地人也是一知半解的,你卻能講的頭頭是道。”
“哪裡,哪裡,朱兄謬讚了。只是剛巧小弟所做的當鋪買賣,也是有關這些錢財的往來,是故對這些門道略微知道一點,算不上什麼,只是略知皮毛罷了。”
小刀也稱讚道:“哪呀!柳相公真是上知天文,下曉地理,這份本事可是我們怎麼也學不來的。我看乾脆你也別在當鋪裡幹了,和我們坤哥合夥做些大買賣,那豈不是更加稱心如意?”
小刀的話也正說到北坤的心坎裡去了,他連聲稱道:“嗯,對,對,我也正有此意。憑著文定你的手段與腹中的那些計量,再加上我們兄弟在這地面上還算有點基礎、人脈,我們可以大展拳腳的。你看我平日又不在成都,只要你答應了,生意場上的事都歸你做主,小刀在外面約束兄弟,還可以給你打下手,要不了兩年,準保發大財,到時我們五五分帳怎麼樣?”
小刀與旁邊一桌的兄弟紛紛鼓動著文定,文定不覺有些啞然失笑道:“朱兄說的是挺好,可做生意是件擔風險之事,誰能保證一定可以賺錢呀?何況在下只是初涉商場,一切還只是陌生。再說鄙東家委派在下來此做生意,雙親、弱弟又皆在老家,豈能說留下就留下。”
紫鵑這丫頭也慌忙道:“不成,不成,我們家小姐還在漢口等著你呢!怎麼可以留下來?”她氣鼓鼓的望著北坤,這人盡出餿主意,就是想和自己作對。
家人自然是各人心中最重要的。北坤這幾年離鄉背井的,也是時常牽掛著爹孃,別看他一回成都這幾日白天都在外面跑,可一到晚上,便回家陪伴爹孃。他知道那股滋味不好受,也不再強求文定:“呵呵,這是我真心的願望,讓文定你為難,我們也不勉強,什麼時候想來便只管來,兄弟們等你。”
北坤的那些手下也紛紛響應。
朱北坤這些江湖人雖算不上什麼有身份的人,可卻都有著一副肝膽相照的脾氣。文定深深的體會到他們的笑容中透著真誠,是一種平日裡極難獲得的友誼。他舉起酒杯道:“各位,這趟旅途下來,巴山蜀水深深讓我沉醉,可最吸引我的,還是諸位巴蜀漢子的直爽與真誠。”
語畢,文定一口便將那杯中老酒飲盡,這酒雖火辣,卻又透著舒爽,便像這些巴蜀漢子般。
兩桌之人都歡呼起來,各自飲儘自己的老酒以回禮。
這一幕讓紫鵑心中也不由得有絲觸動,這些人確實都是性情中人,沒有掩飾,沒有隱藏,一切都是這麼的直來直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