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的蒲團上跪了下去。
他姿態慎重,面容平靜。
“容氏宗族第一百三十七代孫楚,今於列祖列宗膝前求告,”他低聲而清晰地道,“容楚願以二十年陽壽相折抵,換取太史闌一生順遂,母子平安。”
他緩慢而沉重地磕下頭去,光潔的額頭撞擊地面砰然有聲。
青磚地上,有深紅的痕跡慢慢洇開,容楚伏地未起,姿態謙恭。
他不信神靈,一身清貴,此生此世,從不屈膝求人。這是他第一次向虛幻之靈求告,此刻心中卻充滿虔誠。
是因為終於發現這世事如此變幻,人間太多為難,便縱絕頂智慧,也未必能事事如意,萬般無奈,終寄於天上香火。
身後忽有響動,他轉身,便看見院子裡,母親正捂住嘴愕然而立,看他回頭額間帶血,霎時淚光盈盈。
……
孩子落了下去。
那個瘦弱的,生產時就險些沒命的男孩兒。
誰都知道再經過這一摔,太史闌的兩個孩子就會只剩下一個。
“接住他!”史小翠的狂喊撕心裂肺,她自己雙臂向前,一個撲跪衝去,雙膝立即在堅硬的沙石地上蹭得血肉模糊,她卻毫無所覺,指尖拼命向前。
無數人衝近,伸手,還是史小翠離得最近,可是她的心已經沉了下去。
她的指尖,離那小小軟軟的身體還差一寸,可她的身形,已經無法再向前一步!
只差一寸!
眼看那孩子和史小翠指尖錯過,翻滾落地,眾人大多閉上眼睛。
忽然一陣微風拂過,明紫衣裙一閃,一雙雪白的手輕輕一抄,在孩子的背即將落地之時,將他抄到了手中。
那手在抄著孩子離地時,手背已經接觸地面,蹭出一條血痕。
險到極點。
史小翠跪在地上,還維持著拼命雙手前伸的姿勢,一顆心從谷底到峰端,此刻看見孩子又落入人手,心又吊了起來。
她抬頭看看那女子,婦人裝扮,年紀卻還輕,抱著孩子向她淡淡看來。
史小翠接觸到她的目光,心中竟然一震……多麼寂寥蕭索的眼神!
此刻她也顧不上什麼,眼看那婦人似乎沒什麼敵意,便決定先對付喬雨潤,把大小姐給搶回來。
她身子僵硬,掙扎一下竟然沒能爬得起來——剛才緊張太過,用力過度,她竟然肩膀脫臼了。
熊小佳跑上來,將她扶起。史小翠還沒站穩,就厲聲道:“射她!”
她指的是喬雨潤,喬雨潤此刻背後已經沒有了孩子遮擋,史小翠對她恨之入骨,這是要冒險下殺手了。
喬雨潤頭也不回跑得更快,她身形如鬼魅,雖然傷了腳趾依舊跑得很快,追上來的護衛終究有所顧忌,不敢隨意射箭,眼看她三竄兩跳,就要跳過後院的花牆。
忽然花牆上出現一排人,正擋住了她的去路。
喬雨潤仰望著那些人,愣住了。
“你們……你們……”
明紫衣裙一閃,那婦人抱著孩子,也到了牆頭,俯視著喬雨潤。
喬雨潤一看清她的臉,臉上的肌肉頓時猙獰扭曲,尖聲道:“韋雅!你這個賤人!你居然敢出現在我面前!”
史小翠等人一聽這名字,都神色一變——竟然是新任的武帝夫人!也就是李扶舟的名義上的妻子。
二五營的人,都知道一點喬雨潤對李扶舟的心思,也知道一點這幾人的舊事,想必此刻喬雨潤見了韋雅,心中恨意不比對著太史闌低。
“我為何不敢來?”韋雅看著她,眼神裡掠過淡淡憎惡,“便是來一趟看看你如今模樣,也是值得的。”
史小翠聽著兩人對話,皺了皺眉,心裡隱約覺得,似乎這兩人原先就是認識的?
“你來救太史闌的賤種?”喬雨潤眼神陰沉,看著她懷中孩子,忽然格格笑起來,“我的天,韋雅,你可真善良大度!你居然千里迢迢專程來救太史闌的孩子!哦,也是,”她裝模作樣點點頭,“太史闌幫你成為武帝夫人,雖然只是個空架子,好歹你坐上了那位置,你知恩相報倒也是對的。”
“家主傳令,令我等前來護衛太史闌。”韋雅漠然道,“這是家主閉關一年來首次傳信,所以我親自來一趟。”
“韋雅。”喬雨潤忽然又笑了,這回不再是刻薄諷刺,倒顯得親親熱熱,“其實呢,你我之間可沒什麼仇恨。倒是太史闌,她是害扶舟傷情閉關的罪魁禍首。如果沒有她,扶舟必然能接受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