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及追問原因,容楚又道:“南齊海軍初建,東堂經營多年,首戰不利幾乎必然,但南齊方近期準備很妥善,也不會有太大損失。本來這個無須太過擔憂,太史闌目前在靜海人望無與倫比,已經站穩腳跟,只要她不亂陣腳,登高一呼,及時安定人心事態,東堂無法趁虛而入,之前在靜海的準備就白費。而東堂遠海偷襲作戰,補給線過長,戰事膠著時日越長,對我南齊越有利。這場戰爭,最後的勝利,必然是我們的。”
“是極。”在座眾人紛紛贊同,兵部尚書道,“說起來都有賴太史大人。本來東堂是打算藉助海鯊之力,兵不血刃奪取靜海的。結果太史大人一去,就打掉了海鯊,海迅速成功組建了援海軍。速度之快,定然也超出了東堂的預料,東堂方原先可能還抱著原來的打算,想看靜海換總督之後的亂象,來個趁火打劫,結果眼看太史大人越站越穩,再拖下去勝算全無,所以才迅速動手。但凡倉促出戰,多半色厲內荏,越是初戰洶洶而來,越容易因為備戰不足而後繼無力。老夫也贊同國公的意見,這場戰爭,只要熬過最初便好。”
“熬過最艱難的最初,對別人來說也許很難,對太史大人來說,算什麼問題?”宋山昊笑看容楚,“既如此,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容楚默然。
為了太史闌安全,她懷孕的事,只有他和父母,幾個親信護衛,以及景泰藍知道,他連三公都沒告訴。
他要如何說,還有三四天就是太史闌的產期?他要如何說,太史闌很可能會在戰船之上,大海之中,炮火之間,生下他的她的孩子?
這幾日夜夢不安,閉上眼就是她在血泊中掙扎,無數次他從噩夢中驚醒,滿身冷汗坐起,睜眼到天明。
這一生至此,他從未有過緊張或恐懼的情緒,然而此時,他萬分害怕這是預兆,或者什麼感應。只能安慰自己,只是太過緊張了,太過緊張。
她生產,恰逢大戰,他卻不能在她身邊,海疆戰事一起,牽動京中風雲,康王手中軍權未卸,他不能再離開。
他閉了閉眼,對容彌道:“兒子去休息一會。”
和周圍同僚告了罪,他走出門去,拐出一個彎,趙十四湊了上來。
“怎麼樣?”他問。
“西局最近很安分。”趙十四道,“說是喬指揮使接到密令,趕赴極東公幹去了。現在西局由康王親自管轄。”
容楚臉色微微沉了沉。
“給我秘密下文,派人在麗京到靜海沿路查問,有無一個左腿微有殘疾,口音含糊不清的男子經過,以及請刑部下文查問,沿路省份是否有失蹤兒童案件發生。”
“是。”趙十四轉身就走,忽然意識到什麼,霍然轉身瞪大眼睛,“等等,主子,您的意思是……前陣子麗京府圍剿不成的殺嬰惡盜,竟然是……喬雨潤?”
“如果前往靜海的一路上還有嬰兒死亡案件發生,那就是她。”容楚臉色森冷。
“可是喬雨潤不會武功啊……那晚那個人……”晉國公府最早發現殺嬰兇手,因此趙十四也參加了前陣子對殺嬰惡盜的圍剿,這也是近期來朝廷出動兵力圍剿惡盜,人數最多的一次。
他還記得那夜暴雨之下,那人身形飄忽,如鬼似魅,明明被圍堵到了絕境,硬是憑著一身詭奇輕功,衝崖而下,事後士兵們也沒能在崖下找到這人的屍首,只是所有人回想起那夜抓捕,都覺得身上起慄,忍不住要說聲“那不是人……不是人!”
也正因為如此,見過優雅裝逼喬雨潤的趙十四,更加無法將兩人聯絡在一起。
“殺嬰是為了取骨練功,這應該是失傳已久的一種邪功,據說可以速成,但反噬極大……”容楚眼神裡有思索的神情,“只怕已經遲了,她真要去靜海已經到了……你去吧。”
趙十四懷著一腔震驚匆匆走了,容楚在原地站了半晌,只覺心頭壓抑,四面高牆直如禁錮,一時竟不知該往哪裡去。他有點茫然地走了一陣,盡往偏僻少人的地方走,漸漸四面景色清幽,人影稀少,他一抬頭,看見黑瓦白牆的院子上方,挑出一角青灰色的飛簷。
容楚怔了怔,發現自己竟然逛到家族祠堂來了。
他想了想,慢慢推開門,走進家族重地。陰暗肅穆的祠堂內,淡淡的香灰氣息氤氳,四面安靜,卻又隱約有人耳無法捕捉的低音,似乎隔著時間和空間,此處另有一種喧鬧。陽光如金紗鋪開,照見對牆的供臺上,四面黑底金字的牌位高低排列,列祖列宗們,沉默而肅然地俯視著他。
容楚仰望神位良久,終於緩緩一掀衣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