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衝著他們刮來的。想必諾亞及其一家在方舟上也有同樣的感覺吧;他們是世界上唯一的倖存者,無可奈何地看著洪水越漲越高。
約翰尼在陸地上,從未想到過暴風雨會使他膽戰心驚,那至多不過是颳風下雨罷了。像現在這樣,狂風像惡魔一樣,在他藏身的搖搖欲倒的堡壘周圍肆意暴虐,不僅他以前從未經歷過,而且連想都沒有想到過。如果有人對他說,整個海豚島將被狂風颳到海里去,他也不會不相信的。
突然,在暴風雨的咆哮聲中,傳來了陣陣嘩啦劈啪聲——但無法判斷聲音來自遠處,還是就在附近。同時,電燈熄滅了。
暴風雨越刮越猛,屋內一片漆黑,這是約翰尼有生以來所經歷的最可怕的時刻。只要他還能見到面前的朋友,即使無法與他們交談,也足以獲得安慰。現在,他獨自一人在狂風暴雨的黑夜中,孤立無助。他從未見到過大自然如此施展淫威。
幸運的是,黑暗只持續了幾秒鐘。諾魯先生早有準備,他料到可能會斷電,所以準備了一盞乾電池燈。當燈光重新亮起來時,約翰尼發現屋內一切如常。他深為自己的膽小感到羞愧。
即使在暴風雨中,生活照舊在進行。孩子們電視看不成了,就開始玩玩具或看圖畫書。諾魯太太照樣在打毛線,而她的丈夫則在著一本厚厚的世界糧食組織關於澳大利亞漁業的報告,裡面盡是圖表、統計表和地圖。米克推開了跳棋。儘管約翰尼毫無心思下棋,但他知道,在這種場合下,只有下棋才能排遣自己心中的憂慮和恐懼。
夜晚就在這樣的煎熬中慢慢過去。有時,暴風雨略微小一些,狂風的怒吼聲也低一些,如果你大聲叫喊,別人也能聽到。但在這種時候誰也不願大聲說話,因為實際上也無話可說。而不久,狂風暴雨重又大作。
半夜時分,諾魯太太站起來走進廚房。不久,她拿來一壺熱咖啡、半打聽裝啤酒,以及一些什錦糕點。約翰尼想,這會不會是他最後的一頓點心呢?不管怎麼說,他吃得津津有味,但在棋盤上,他開始輸給米克了。
大約凌晨4點鐘,即黎明前約2個小時,暴風雨開始平息了。狂風慢慢減弱下來,最後只聽到大風的呼嘯聲。同時,雨也小了,他們不再像生活在瀑布的衝擊之下。5點鐘左右,還斷斷續續刮過幾陣狂風,但這只是暴風雨消亡前的最後掙扎了。當太陽昇起時,就可以出門了。
約翰尼想,這肯定是一場災難。事實也確實如此。他和米走出屋子,一度熟悉的小路上,樹木橫七豎八地躺著,擋住了去路;約翰尼和米克只能從橫倒的樹幹上爬過去。他們也遇到島上其他的人在外面轉。他們見到的情景,猶如一個剛遭到轟炸的城市,使大家啼噓不已。許多人都受傷了,有的頭上裹著繃帶,有的手臂用紗布吊了起來。但由於早有準備,也由於幸運,總算沒有造成重大人員傷亡。
財產的損失是嚴重的。電線全被吹斷了,但這些很快能再架起來。更嚴重的是發電廠遭到了嚴重的破壞。這是一棵倒下來的大樹造成的。大樹被狂風颳起,吹了百米碼遠,然後摔在廠房上,電廠就像捱了巨棒猛擊。附近的內燃機廠也未能倖免。
更糟糕的是,不知夜間什麼時候,風向轉向西邊,襲擊了島上原來避風的一邊。停泊在港內的漁船一半沉沒了,另一半給風掀到了沙灘上,摔得粉碎。“飛魚號”船身傾斜,一半浸在水裡。當然,它可以被打撈起來,但要花幾星期的時間修理後才能重新出航。
然而,儘管財產損失慘重,人們似乎並不怎麼難過。起初,對人們這種無所謂的態度約翰尼感到困惑和震驚。後來,他才慢慢了解到,暴風雨的襲擊在大堡礁是家常便飯——這是生活基本的、不可避免的現實!想在這兒安家立業,就得作出犧牲;如果不願付出代價,辦法也很簡單,可以搬到其他地方去住。
對此,卡贊教授卻另有高見。當約翰尼和米克發現他正在海豚池邊檢查被吹到的鐵絲網時,教授說:
“這場暴風雨把我們拖回去了整整半年,但我們能克服困難。裝置可以替換——但人和知識是無法替代的。幸運的是,這兩者我們都沒有損失。”
“計算機‘奧斯卡’情況怎麼樣?”米克問。
“無法運轉了,要等電來了才可恢復工作,但記憶庫和線路完好無損。”
約翰尼想,這麼說來,最近可以不上課了。真是不論發生什麼不幸,總會有人從中得到好處。
但損失最大的要算泰西護士。這個大個子女人看著自己的醫務室變成了一堆廢墟,不禁悲痛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