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衛昭與江欒忽失蹤影之後,朝中只說皇上攜衛昭入明光院祈福,令眾人各在衙署辦公,暫歇朝會。雖人人皆對一觸即發的局勢心知肚明,卻也無人願意出面打破錶面上的平靜。城內幾路人馬也皆按兵不動,雖說一隊隊鐵甲兵士在街上城頭穿梭得越來越頻繁,風中倒也尚未嗅著血腥氣。
江染卻不敢有絲毫懈怠,冒著雨挨家走訪了幾名職位緊要而立場曖昧的大員,回到小屏山下臨時搭建的大營中時天已黑沉沉一片。她胡亂用了些飯,正喚了楚頡來議事,外頭忽有人稟報道:“殿下,明光院司律裘之德求見。”
江染與楚頡對視一眼,皆覺訝異。楚頡低聲道:“裘之德此人我聽定楚說過,面相忠厚和善,實則很有幾分奸狡,見風使舵,又貪小利,這會兒找來不知是想自咱們處得些利,還是已自衛昭處得了利。”
江染微微訝道:“永安都說裘之德為人剛正,懲惡揚善,將明光院風氣整肅極正,又常有義舉,聲名甚好,倒比司院簡居通更有人望,原來外間還有這等評判。他此時來訪必有要事,且先見了再說。”說著命人領他進來。
裘之德是塵外之身,見了江染也並不跪拜,只欠了欠身道:“見過公主殿下。”抬頭望向楚頡,並不認識,便問,“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江染也站起來欠一欠身道:“裘司律有禮,這位是楚頡楚大人。”
裘之德微微一驚,先笑呵呵地同他見了禮,又有些尷尬地低了低頭,面帶難色地說道:“我今日冒昧前來,是有要事稟告公主殿下,不知可否……”說著向楚頡抱歉地瞟了一眼。
楚頡不好強留,正欲起身告辭,江染卻道:“無妨,楚大人不是外人,裘司律有話但說。”
裘之德怔了怔,雙眼在他兩人身上逡巡片刻,遲疑著說道:“這……楚大人請恕我無禮,我要說的話與容王不無關聯,大人在場,恐怕多有不便。”
江染又搶在楚頡之前笑道:“既與容王有關,楚大人更無需迴避。”
楚頡也道:“聽裘司律口氣,似乎聽到了些不好的訊息。王爺行得正做得正,裘司律有話不妨攤開來直說,若有什麼誤會,也好當面解釋清楚。”
裘之德本就不過受衛昭脅迫,來得心不甘情不願,便也不費心周旋,裝作為難地撓了撓頭,無奈嘆道:“既如此,那我便直說了。按說樞教不涉政,只是此事實在關係重大,稍有閃失,恐至生靈塗炭,我左思右想,還是來知會殿下一聲。”又肅容望向楚頡道,“此行是我獨自決定,瞞著院內眾人,連簡司院也並不知曉,若有得罪,一切罪責由我一力承擔,還望王爺不要牽連他人。”
楚頡見他神色鄭重,當真是一副大義凜然之相,幾乎懷疑起方定楚的說法,卻到底存著幾分戒備,面上仍是一派輕鬆之態,搖頭朗笑道:“裘司律看來誤會得不輕,你只管放心,王爺並非量小之人,不管多得罪人的話,且先說來聽聽。”
裘之德勉強點了點頭,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殿下,據我所見,神子殿下並非自願上山,而是受衛昭衛大人哄誘。上山後便留於室內,每日只與衛大人相見,旁人連靠近亦是不可。我總覺不妥,昨夜潛進他們所居院內查探,卻正撞見衛大人令神子殿下抄寫一份文書。殿下不願,與他爭執,我一聽之下,才知衛大人竟在逼迫殿下寫退位詔書,並要傳位給……”他朝楚頡一望,接著道,“傳位給容王。”
楚頡心下一凜,面上卻似毫不在意,大笑道:“有趣,有趣。王爺千里馳兵討伐衛昭,卻不知他原來如此心向王爺,豈不是一片好心叫我們當了驢肝肺?只可惜王爺不過是扶持皇室,並無僭越之心,只怕終究是要負了他了,罪過,罪過。”
江染也忍俊不禁般笑道:“裘司律可是弄錯了,衛昭與容王素無交情,豈有無端端送這一份大禮之故。”
裘之德心內也並不希望衛昭圖謀得逞,叫他得了勢,自己豈非要永世受他挾制,聽江染與楚頡並不相信,正合心意,便笑道:“我也頗覺奇怪,容王素來匡扶朝廷,可謂中流砥柱,怎會與衛昭暗中勾結。只是外界之事我畢竟不甚瞭解,因此反覆考慮,還是告知殿下,以備萬一。如今既然楚大人也在,證實並無此事,自然可以放心。我並非信不過容王,只是事關重大,不敢輕忽,還望楚大人體諒。”
楚頡欠身道:“裘司律言重,雖說王爺與衛昭並無瓜葛,可皇上被他軟禁卻想必屬實,裘司律冒險來報,我等感激尚且不盡,豈有怪罪之理。”
江染察言觀色,見他不似站在衛昭一邊,心思一轉,便順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