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棹雪微微一愣,心下固是一百個不安,卻也想不出其他折衷之計,又畢竟不能叫他就此撂下秋往事的差事,猶豫再三,終究只能一咬牙,點頭道:“只能如此。小屏山在明光院外,未必隨便任人採藥,屆時便全憑你隨機應變。”
顧南城聽得又要和母親分離,不免有些不安,仰頭看了看她,卻也不願因自己之故誤了旁人之事,便拍著手,強笑道:“好好,我和小米哥哥一塊兒。”
楊棹雪見她眼中黯然,豈不知她心思,頓覺不忍,卻也無從寬慰,只能低下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輕聲道:“南城好好的,聽米哥哥的話,娘過幾日變來找你。”
顧南城點點頭,衝米覆舟張開雙臂,由他抱過馬去。米覆舟自懷中抽出衛昭書信交給楊棹雪,又自她處接過顧南城的衣物藥品等,便與她一東一西,分別上路。
楊棹雪知道米覆舟趕路從來徑取直線,平路則馳馬,遇有山川險阻則棄馬奔縱而過,較常人省去許多曲折。她雖也可以奇正法翻山越嶺,可畢竟腳程不及,又懷有身孕,不好消耗無度,衡量之下,還是取官道繞行。因知必定不及米覆舟之快,也便不敢休息,連夜趕路,一有機會便更換馬匹,如此全力疾馳,第三日夕陽西斜時已遙遙望見了白嵐城。楊棹雪連日奔波,著實氣力不繼,眼前也有些發花起來。正打算入城稍事歇息,也打聽打聽秋往事行軍已至何處,忽見前方一騎人馬馳來,約摸二三十人,雖皆著朝廷軍服,卻隊伍散亂,衣甲不整,倒似潰軍散兵。她心下一動,樞力聚於雙眼,舉目看去,驟然清晰的視線之下,赫然可見城頭上飄揚的赤色大旗上,正是“永寧”兩個大字。
她大喜過望,知道這城已被秋往事佔下,她人想必也正在城中。正欲加緊奔去,可心緒連日緊繃之下驟然一鬆,卻忽覺一陣暈眩,幾乎跌下馬去。忙緊拽著韁繩勉強坐定,正自喘息,卻聽一個輕浮的聲音道:“喲,夫人這是怎的了,小心吶。”
她抬頭望去,見那股散兵正鬆鬆散散地圍過來,領頭之人已馳到近前,眼神不懷好意地在她面上身上來回掃著,卻偏還要擺出關心之色,叫道:“夫人面色不好吶,瞧你這一頭汗。”
楊棹雪知他存心不良,不欲糾纏,冷哼一聲偏轉馬頭欲繞過去。那人卻陡地打馬,躥上前攔住,腆著臉笑道:“夫人這麼急是上哪兒呢?白嵐城這會兒可去不得,咱們那沒骨頭的城守降了秋往事啦,這會兒大軍已入了城,往日裡人模狗樣的那起子當官的一個個狗一樣迎候著。我們哥兒幾個卻是知道義字怎麼寫的,怎能服了那個造反的小娘們,因此偷溜出來給皇上報信去。夫人遇上我們可算是好命,你不必慌,反賊雖兇,只要跟著我們兄弟,必定保你太太平平。”
楊棹雪聽得不耐,幾次想繞過他,那人卻兜兜轉轉地只是橫在跟前。她一時火起,樞力一凝,聚於右臂,驀地一鞭甩出,正纏著那人脖頸,振腕一甩,便將他硬生生拖離馬背,直摔出去,“砰”一聲跌在地上,哭爹喊娘地叫起來。她反手一鞭抽在馬臀上,縱馬疾馳而出,趁著其餘散兵未回過神來衝出圍堵,向前狂奔。
眾散兵愣了愣,立刻“哇哇”叫著追上前去。楊棹雪雖奮力打馬,奈何這馬也已賓士大半日,早同她一般精疲力竭,越跑越慢,不片刻便被追上。眾人呼哨著圍過來,紛紛伸手向她抓去。楊棹雪一面疾馳,一面瞧著時機揮出馬鞭,每一卷一甩必有一人落馬,揮灑之間身後已哀號著滾了一地人。餘下之人見她厲害,也膽怯起來,又見離城下越來越近,不敢再追,便漸漸慢了下來。楊棹雪見他們漸漸落後,正鬆一口氣,卻忽覺腹中一痛,手腳一軟,頓時被甩離馬背,雖立刻一個翻身落了地,不曾摔得狼狽,卻是腳底踉蹌,身形一晃,仍是軟軟倒下。
眾人見她落馬,頓時又來了精神,疾衝上來。楊棹雪勉強抬頭,卻無力起身,只能看著他們越來越近,心急之下更是眼前發黑,幾欲暈去,卻忽聽身後有人高叫道:“喂!做什麼!”
眾散兵聽得喊叫抬頭望去,才見自城下馳來一隊人馬,皆搭弓欲射。雖不過五六人,可畢竟背後城中便是千軍萬馬,眾散兵哪敢招惹,當下立刻“呼啦啦”調轉馬頭,七手八腳地拉扯上先前墜馬之人,急匆匆逃命去了。
城中兵士知他們不成大患,也無意遠追,馳到楊棹雪跟前,領頭之人下馬扶起她道:“夫人沒事吧,不必怕,那幫人已被我們趕走了。”
楊棹雪滿頭冷汗,眼前金星直冒,掙扎著仰起頭抓著那人衣襟,喘著氣道:“我……要見秋往事。”
那兵士一怔,見她似自永安方向長途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