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裘司律,我們駐兵在此,也是為了皇上安危,只是苦於樞院神聖之地,不好擅闖。裘司律既也疑心神子被囚,若有需要相助之處,我們必定義不容辭。”
裘之德面頰輕輕一抽,倒當真有些心動,盤算片刻,莫說此舉風險太大,縱當真一舉除了衛昭,還有個米覆舟在外,聽衛昭口氣與他乃是一路,屆時未必不上門報復,將白大師遇害一事抖了出來。想來想去,終不敢下此決斷,便為難地皺眉道:“我私見殿下,已是不妥,若再引兵上山,更是大罪,承擔不起。神子若當真有難,只要一聲號令,我樞教必定戮力以赴,只是他如今並未說什麼,我們也不好擅動。不過神子既在明光院中,我院上下必保其平安,這一點還請殿下放心。”
江染也知領兵入樞院太過驚世駭俗,勉強不來,既知方朔望正在趕來,倒也不急,便道:“有簡司院與裘司律護持,我自然放心。”
裘之德點點頭,欠身道:“殿下與楚大人心中有數就好,我便先告辭了。”
待他離去,楚頡才微微沉下面色,問江染道:“裘之德所言,殿下怎麼看?”
江染輕笑道:“不管他是受衛昭指使,還是當真偷聽得知,總之所謂傳位容王,必定是衛昭的挑撥離間,二公子莫非擔心我會相信麼?”
“我自信得過殿下。”楚頡低著頭道,“只是以衛昭之奸狡,怎會使出這等叫人一眼便看得穿的爛招?”
江染眉梢微挑,問道:“二公子是疑心他別有目的?”
“不錯。”楚頡點頭,“我怕他並非意在挑撥,而是虛招實用,意在嫁禍!”
江染面色微變,沉聲道:“他要殺皇兄。”
楚頡起身來回踱著,一面道:“衛昭此番如此大動作,必存了翻天之心。他與七妹交情甚篤,欲保身家,必全力助七妹登位。欲成此事,其一皇上必死,其二弒君之罪需有人承擔,他與七妹當然不能自承其罪,則這個人選,舍大哥其誰?”
江染神情也凝重起來,思忖片刻,問道:“若衛昭果真存了這份心思,特意叫裘之德前來告知又是什麼意思?”
楚頡想了想,答道:“以我推測,不外乎兩種可能。其一,當日白大師之死,追討七妹最出力的便是裘之德,他應當亦不希望七妹得勢,何況以樞教而言,有個做皇帝的神子應當甚合心意,並不希望改變,因此他此番前來未必便定是受衛昭指使,或許真是偷聽也未可知;其二,衛昭若欲嫁禍大哥,必定提前造勢,我若未猜錯,只怕大哥與衛昭合謀奪位的訊息這幾日便會傳遍永安。一旦訊息傳開,我們自知其意,定有應對。因此他索性來步怪棋,事先主動說於我們聽,倒叫我們反而揣摩不透,疑神疑鬼,以致亂了方寸。”
江染沉吟片刻,點頭道:“以衛昭心性,確實不無可能。若果真如此,王爺倒要小心應對。”
楚頡一捶掌心,說道:“我先通知大哥,讓他放慢行程,莫趕在七妹之前進永安。只要不進永安,皇上被害自然栽不到大哥頭上,到時殺與不殺,如何善後,便扔給七妹去頭疼。”
江染輕嘆一聲,低聲道,“可憐皇兄一心信賴衛昭,死到臨頭尚不自知,只怕反而處處給他幫忙。”
楚頡這才想起她與江欒畢竟是骨血之親,忙道:“殿下不必擔心,大哥縱需稍等,方宗主卻不必跟著慢。我會請他先來一步,有他主持,明光院便做不了衛昭的藏身之所,皇上也定能得救。”
江染緩緩點頭,說道:“只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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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秋雨一場涼。時序已入九月,天候驟寒,雖涼州地處南域,素稱四季如春,可清晨薄霧未散時仍不免冷意侵肌。趙翊騎在馬背上,兜風帽系得嚴實,面頰因一路疾馳而微微發紅,人卻氣定神閒,連鬢角髮絲也不曾亂了一根。馳上一處地勢略高的小山崗後,當先領路的秋往事停了馬步。趙翊也跟著停下,居高臨下地俯覽著周圍地勢,雙手攏在袖中,身前卻憑空展開一塊空白布幅,一支凍脂筆凌空飛舞,一筆筆在布上勾勒出疏疏密密的線條,片刻後漸漸成形,看得出正是這附近的地貌起伏。
秋往事眺望著崗下不遠處的城池,說道:“鹿角城無甚險阻,守兵亦不多,城守林大容又是個貪生怕死的,多半一逼便降。這仗不難打,明日應能拿下。”說著忽諷笑一聲,往下一指道,“你看,一開門就多少人跑出來,想必都是逃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