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這才發覺自己竟似迫不及待地想自這裡離開。我在逃些什麼?她暗暗自問,答案卻隱在一片凌亂的思緒中,捉不到半點端倪。
嚴滸倒未覺有異,撫掌大笑道:“我知你不耐煩,尋個機會咱們出去敲他一把便是。”
秋往事心思凌亂,只隨口應付著,忽聽對面響起一陣沉悶的鼓點,雖相隔太遠,聽不真切,那沉沉的震動卻似紮紮實實地擊在心上。
嚴滸濃眉一挑,沉聲道:“來了。”
顯軍浩浩蕩蕩傾巢而出,伴著鼓點號角,逶逶迤迤地開到城下五里許處停步。當先躍出一名重甲將領,領著一支千人隊繼續向前,堪堪至城上箭手射程之外處停步。
嚴滸只覺秋往事渾身驀地一緊,又見那支人馬打的正是紅底黑紋的斜邊旗,眼中頓時殺機一凜,冷聲問道:“那便是孫乾?”
秋往事鐵青著臉,一言不發,人也彷彿失了魂魄,雙眼直直盯著孫乾,視線卻似乎穿透他直射進另一個時空。
孫乾在城下立定,遙遙望著城樓上的秋往事,心下也不免發虛,下意識地摸了摸咽喉胸口處加厚的鎧甲,定了定神,一揮手,令手下兵士齊刷刷地打出一片橫幅旗招。旗幅清一色白底紅字,“侍仇為主”、“賣親求榮”等濃漆大字在陽光下血淋淋地刺眼。
孫乾雙眼微眯,陰獰一笑,策馬出陣,對著城樓高聲叫道:“秋將軍,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秋往事死死盯著他,氣息漸促,滿腔情緒翻湧,漲得胸口生疼,人卻似中了定術,硬是做不得半點聲。
孫乾見她不答,大膽起來,倨傲笑道:“可惜幾年不見,你還是沒什麼長進。當年你替我這死仇賣命,今日一樣委身仇人帳下。可憐你姐姐為你而死,卻要眼看著你腆顏侍仇,至今不得安息。”
秋往事心頭陡地一震,腦中嗡然炸響,眼前似有沉沉的暗影直壓過來,壓得她喘息不定,立足艱難。
嚴滸見她面色不善,立時破口罵道:“直娘賊,我兄弟過命的交情,生死與共,輪得到你這狐子養的赤口白舌挑撥離間!”
“挑撥離間?”孫乾縱聲大笑,厲聲道,“說得好!姓秋的,你聽明白了,即望山之變,正是出自容府挑撥離間!借釋奴營之手殺了高旭,我再滅了釋奴營取而代之,唆使我這麼做的,不是別人,正是你的如意郎君李燼之!”
嚴滸大驚失色,劈口怒斥道:“扯你孃的蛋!”
孫乾說起平生恨事,也激動起來,揮舞著雙手嘶聲叫道:“是真是假你心裡明白!即望山之變,興軍內亂,最後撿了便宜的是誰?趁機崛起的是誰?正是你容府姓江的!”
嚴滸並不知當日內幕,一時也無從辯駁,只氣得跳腳,破口大罵。
孫乾狀若癲狂,雙目盡赤,喘息一陣,接著厲聲大笑道:“姓秋的,你武功蓋世又如何?當日你姐姐在我身下叫喚時,你在陣上替我殺人;今日你姐姐死在李燼之計下,你又要去他身下承歡!哈,哈哈,只不知你伺候人的伎倆可否比得上你姐姐?哈哈哈!”
城上兵士多是止戈騎舊部,皆聽得熱血上湧,群情激奮,揮著刀劍大聲請戰。嚴滸更是氣紅了眼,一揮手,大叫道:“開城!出……”
“住口!”話未說完,忽被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嚴滸一怔回頭,只見秋往事立在一邊,背脊繃得筆直,渾身冷冽迫人,不可逼視。
嚴滸不由自主後退一步,定一定神,“鏗”地拔刀出鞘,狠狠道:“你,別衝動,我替你去殺了他!”
秋往事面如寒冰,沒有一絲表情,整個人孤然兀立,沉定得彷彿與周身世界格格不入。她緩緩開口,語調平板板的沒有半點起伏,聲音也空動動的沒有半點重量,彷彿是自不相干的別處遠遠飄來:“顯軍區區萬人,頃刻之間攻下普丘,定是精中之精。井天兵弱,難攖其鋒,只宜固守,出戰必敗。想逼我出戰,趁機破城?好,真好!只是可惜,可惜啊,你未免太小看我秋往事!”
話音方落,人已倏地躍出城樓,一個空翻落上城牆,劈手奪過一匹馬,翻身躍上,反手一刀刺入馬股。那馬猛受驚痛,一聲嘶鳴,竟陡地向著牆外凌空縱躍而出。
城牆離地足有五六丈高,城下更有佈滿尖刃的壕溝,這一躍下去豈不要粉身碎骨。嚴滸駭得氣息一斷,未及驚撥出聲,卻見城前吊橋忽似鬆了掣,“喀拉拉”向下放去。負責收放吊橋的兵士一驚,見絞盤不知何時竟自行鬆脫,正骨碌碌轉得飛快,慌忙欲上前停住,卻猛聽嚴滸暴喝道:“住手!”
秋往事騎著馬狠命一縱,足有數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