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沒用。”翁七妹沒有正面回答。
“你就圖他會念幾個字,戴個眼鏡,人斯文?”翁上元嚥了一口唾液,接著說:“還是圖他新鮮,雞巴也斯文?”
翁上元的話很刻薄,深深地刺痛了他妹妹的心。“哥,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咱找你;你要是不願意管,也不強求你,我一個人做事一個人當,大不了還有個死。”翁七妹說。
“就跟家裡人耍脾氣,一見那讀書的倍子,你就啥脾氣都沒了,你真是沒有出息。”翁上元傷心地說。
“翁家人有幾個有出息的?這是命。”翁七妹說。
“得,得,算咱倒黴;那侉子在哪兒,我去找他。”翁上元要幫助他的妹妹。
找到南先生,南先生眼光遊移著,不說話。
“南先生,你跟我妹妹的事,咱都知道了。”聽到這句話,南先生抬起了耷拉著的眼皮。
“事到如今,咱也不為難你,就想聽你幾句真心話。”
南先生悽惶的眼神裡倏地冒出一點亮光,“想聽什麼?”
“我妹妹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是我的。”
“你是不是真心喜歡我妹妹?”
“真心喜歡。”
“你沒有耍弄她,是不?”
“是。”
“你還算是條漢子。那麼,我妹妹肚子裡的孩子咋辦?”
“不能要,就我的身份,也沒辦法要。”
“依你昨辦?”
“只有拿掉他。”
“女人打孩子可是件傷元氣的事,這裡的厲害你得想到。”
“我會真心對她。”
“那好,那就拿掉。”
翁七妹知道事情不可挽回,痛苦地哭了。
“哭啥?你要想生孩子,就名正言順地找個主兒;你跟他,就委屈點吧。”翁上元苦笑著說。
“都怨咱命苦。”翁七妹抽泣著說。
“這才剛是個開頭。”翁上元說。
翁上元親自趕上馬車,拉著他的妹妹去了一趟公社衛生院。
回來的路上,翁七妹抽咽不止。翁上元狠狠地抽了牲口一鞭子,無辜的牲口揚蹄跑了起來。
“翁息元趕車是為了村裡借糧食,是件光彩的事;翁上元趕車是為了他跑瞎的妹妹打私孩子,這是他孃的什麼事呀?”
他憤憤地說。
三
秋收完了,按既定的計劃,翁上元組織村裡的勞力去打草。
他對南先生說:“打草是個累活,但你也得去,你白白折了我一員大將。”他是指翁七妹。翁七妹流產才一個多月,他還不忍心,讓一個受了不名之屈的姑娘再幹那要命的力氣活。
開鐮的那天,翁七妹也來了。翁上元很不高興,“你回去,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回去!”
“我不回去!”翁七妹倔犟地說。
“你真是找死!”
“死就死唄,沒啥大不了的。”翁七妹說。
…… ……
翁七妹與劉淑芳、南先生結伴去打草。後面還跟著一個翁大元。
那梁峁上的草很多,但卻沒有收住劉淑芳和翁七妹的腳;南先生有些不解,但只有跟著走。終於在一坨草前停下,那蛇草茂密、厚而齊嶄,且有茸茸籽穗相撲打。劉淑芳捻了一把那草的籽穗,攤在手掌上,對南先生說:“這草穗裡有一包癟米,仔細嚼嚼,苦中帶甜,人都能吃,那馬便更愛吃了。既是給部隊打草,便一定要打些好的。”
南先生心裡好感動:這山裡人,心地就是好。
劉淑芳對翁七妹說:“這一坨草,夠打一天的。你和南先生在陽面,我們孃兒倆在陰面,中午在坨頂聚齊兒,吃午飯。”那糧袋便甩在坨頂,人則順勢出溜到坨底,停也不停,便將身子深深地埋進草裡,噗噗嚓嚓開啟了。
那割草的鐮刀拿在手上,很輕;但和細而成束的草杆相較,便覺得沉重而拘澀。沒割上一會兒,南先生手杆子上的青筋便蚯蚓般綻得分明,鐮刀砍在草上便失去了氣力,久久割不成把。再看翁七妹,則腰彎如弓,將草大把大把地朝懷裡薅攏,順草倚倒的方向,極迅速地抹下鐮刀,就割下了滿抱的草,紮成大大的一捆,極瀟灑地扔在一邊,就又朝前進身。待她將腰身直起,人已割到半坡,回過頭朝南先生笑。
這個村姑真能幹呀!有什麼能摧得垮呢?!南先生嘆道。手裡的鐮刀便也較了力氣,朝前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