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美好滋味。既然這樣,還怎麼懲戒?再懲戒,就有些不懂人情世理了。但又不能鼓勵去偷;偷多了,畢竟要影響到收成了;眾人便達成了一種心理上的默契,少量地悄悄地掰一些青玉米,一家老小能品味品味就可以了,切不可大搖大擺地大偷特偷,汙損公德。如此,當頭人的,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送這個人情了。所以,偷青成了莊稼人慶祝豐收的一種特殊儀式;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種習俗;即便是旱澇的年景,只要是新玉米下來,也要偷幾穗,畢竟是新的收成嘛……
聽了翁上元的話,南先生不禁暗歎:真是奇特的人,奇特的村俗!這些,在書本上可從來沒有讀到。
“真是美好的村俗。”他對翁上元說。
翁上元說:“你要是有意思,也去偷一偷青;什麼都是偷來的滋味好啊!哈哈哈哈……”
南先生一驚,他與貧七妹的事,莫非翁上元知道了?
正在躊躇間,翁七妹來了。南先生臉紅了。
“哥,你在這兒呀!我給南先生送幾根煮玉米。”翁七妹爽脆地說。
“喲,咱想到一塊了。南先生,你就吃吧;可是別撐著,那好東西也頂人。”
二
好東西真的會頂人:翁七妹懷孕了。
知道這一事實之後,南明陽教授嚇暈了,他手足無措。
“咱有孩子了,你說咋辦呢?”翁七妹向他討主意。
“你說咋辦呢?”他把這個問題又推給了可憐的女人。
“你是男人,要緊的時候得拿主意。”翁七妹流下了眼淚。
“我還是男人?我是右派分子!右派分子不好好勞動改造,居然搞大了一個農村姑娘的肚子,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是滅頂之災!”在自己的女人懷孕這個問題面前,南明陽教授首先想到的是個人的利害。
女人哭了起來,“你甭說那麼多,你就說這孩子咱們要不要哩?”女人乞望著他。
“要?你說能要麼?這是非法同居生出來的私生子,讓他姓南還是姓翁,讓他將來怎麼做人?!
“姓啥都沒關係,只要他是咱的孩子就成。”
“這不成啊!就我這身份,前途未卜;個人境遇好壞無所謂,不能連累孩子啊!”
“不是還有我嗎?咱養活他,不讓人知道他爹是誰。”
“你怎麼那麼幼稚,用你們農村的話,紙裡包不住火,早晚得露出真相;到那時,孩子的處境和大人的處境都更糟糕!”
“那咋辦?”
“拿掉他。”
“咋拿掉他?”
“人工流產。”
翁七妹憤怒地看著南先生,“你這人咋心這麼狠?讀書人應該心腸好才是。一個女人,頭胎孩子最金貴;有的婆娘保都保不住,你還拿掉,咱村裡從來就沒有往下拿孩子的,到我翁七妹這兒卻要往下拿孩子,我是個啥?不拿,不拿!死活不拿!”
南先生知道這個村姑的脾氣,頹然地坐在一邊,“愛怎麼辦怎麼辦吧,我是聽天由命了。”
翁七妹看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咳,你呀!”
她知道,在這件事上,她指望不上他;一切得靠她自己處理,靠她自己承受。她轉身往屋外走。“你要幹嗎?”南先生問。
“我去找我哥。”要緊的關頭,她還是想到了她哥;從來都不管她的翁上元。
翁上元聽了她妹妹的陳述,狠狠地給了她妹妹一記耳光。翁七妹白晰圓潤的臉上,立刻怒放了一朵五指梅。她沒有哭泣,淚水就在她的眼眶裡打轉,她不讓它流下來。
“你人也打了,就幫我做個主吧。”翁七妹說。
“你瞧我說啥來著?我說她跟南先生有那個意思吧,你還不信;到如今,肚子都大了,你還說啥!”劉淑芳喋喋地說。
“你就少說兩句吧。”翁上元不耐煩地制止了她。“那位南先生他想昨辦?”翁上元問翁七妹。
“他已經沒了主意。”翁七妹回答說。
“我去找他,給你討個公道。”
“你不許難為他。”
“那咱可不敢說。”
“我讓你答應我不準難為他。”
“這麼大事,我得讓他知道知道厲害。”
翁七妹也知道自己哥哥的脾氣,一下子給他跪下了。“哥,發生這一切,不怨他,都在我,所以,你不要為難他,給咱留點面子。”
“你可圖他個啥?”翁上元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