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
“在咱們後嶺的歷史上,反動地主馮明闊罪大惡極,他霸佔良田三十畝,欺壓百姓三十年,打罵長工凌辱婦女,勾結日本漢奸圍堵我八路軍游擊隊戰士,十惡不赦。他雖然負罪而死,但他的罪行革命群眾還沒來得及清算,這是不可以的,是萬萬不可以的!馮明闊雖然死了,但地主婆謝亭雲還活著,她是馮明闊的遺臭,是地主利益的代表,必須堅決批判,徹底打倒!
翁送元今天捧著一張紙,他一板一眼地讀出了上面的字字句句。氣也軒昂,詞也莊嚴。那是他夫人凌文靜的手筆。
“打倒惡霸地主馮明闊!打倒地主分子謝亭雲!”
翁送元喊了兩句口號。那是紙上給他明明白白寫著的。
人們感到突兀,面面相覷。
“喊口號呀,大家都跟著喊。喊不喊是立場問題,喊聲大小是力氣問題,不能不喊。”翁送元告訴大家。
於是,他又把口號喊了一遍。
下面還是沒有迴音。
馮明闊死了,你不打他都倒了;謝亭雲一個婦道人家,瑟瑟縮縮站在臺上,柔弱可憐無助的樣子;她能對旁人怎麼著?再說,馮明闊倒底做了哪些事,除了一些上點年紀的人,誰知道呢?打倒她有啥用,怎麼個打倒法?
死寂的會場,使翁送元感到難堪,頭上的汗流了下來,蠕蠕的,流到他的頸子裡,像小蟲爬。他看看翁上元,又看看翁息元,目光裡有乞求之光。翁上元、翁息元部低著頭,似乎都沒有看見。
……
第一次批鬥會,就這樣草草收場了。
回到家裡,凌文靜偎在被窩裡還沒睡,她在等他。昨天夜裡的激情未曾得到發洩,今天若再得不到補嘗,她那顆敏感的心是如何也不會平靜的,她會病的,至少會萎頓數日,茶食無味,精神恍惚。這樣的經歷她有過,她害怕再重複這樣的經歷。
翁送元躺下了,不曾有與她溫存的意思;她的情緒浮燥起來,把兩條光光的瘦腿放到他的脖頸之上,“送元,來嘛。”聲音還是溫存的。
“咱沒心情。”翁送元鬱郁地說。
女人的兩條杆子腿在他的脖子上絞了絞,“翁送元,你居然也敢說沒心情。”口氣是嚴重,但語調還依然是輕柔的。畢竟這是她小小的期待。
翁送元雖然沒有說話,但卻把頭整個用被子包裹起來。
女人終於失了耐性,把翁送元整個被子揭了,“翁送元,你裝得哪門孫子!”女人咆哮了。
翁送元索性坐起來。
“文靜,你別生氣,狼還有打盹的時候,咱今天真的提不起精神來。”
在女人一再追究之下,翁送元把批鬥會的情形對她講了。
“又是那個謝亭雲!”她恨恨地說。
“你說咋辦呢?”翁送元向她討教。
“你得再動員。”女人很在行地說。
“咋個動員法?再讀報?”
“後嶺有幾個識字的,讀報這一套對他們不靈。”
“你說咋辦?”
“攻心!”
“咱不會。”翁送元嘆了口氣。
“你發的哪門子愁,你再開批鬥會,請上我,讓你長些見識。”
這個從來不參加會的女人,要親自出馬了。
八
人們仨一群,倆一夥地笑笑搭搭地朝會場走。因為知道了鬥爭物件,人們懸著的心都放妥貼了,人們懷著一種輕鬆的看客心理,到會場去看熱鬧。
劉淑芳與翁七妹正手拉手地走著,斜刺裡冒出了矮瘦的凌文靜。
“侄女侄媳婦兒,嬸子也跟你們去湊湊熱鬧。”
姐兒倆感到極納罕。這個嬸子自從來到後嶺就深居簡出的,與親戚也不走動,每次開會亦不見她參加,雖然也是家裡人,倆人對她感到很陌生。陌生的嬸子很熱情地同她們搭話,她倆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凌文靜見兩人不言語,便自訕地說:“在家裡呆得悶,也出來透透風,沒想到,出來就遇到你們,真是一家人那。”
進了會場,倆人朝一個角落走去;卻被凌文靜攔住了。
“咱們是幹部家屬,得帶頭朝前頭坐;來,跟著嬸子。”
倆人跟著嬸子坐到前排。她們倆感到彆扭,就想再挪到後邊去,側目看到凌文靜質詢的目光;那目光雖然被笑臉託著,卻有一種不嚴自威的感覺,讓二人有幾分敬畏。她們沒敢動。
因為有凌文靜在場,翁送元表現出十分的自信。他把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