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聲。
海姬丟下眉筆,道:“洗臉水馬上就好。”
鄭願談談道:“不用麻煩了,我去打桶井水洗洗就行了。”
海姬僵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好。
鄭願洗完臉就出門了,臨走時還拋下句不中聽的話給她;
“看好水井。別讓人往裡投毒。”
你聽聽,這叫什麼話?
海姬的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他實在太讓她傷心了,她的心都傷透了。
花深深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輕輕嘆道:“你別怪他,他就這脾氣。”
海姬連忙揩淚,強笑道:“我怎麼敢怪爺呢?”
花深深賣聲道:“我曉得你心裡很苦,你受了不少委屈,他實在不該這麼對你。你放心,回頭我好好說說他。”
海姬鼻子酸得要命,她想不哭,可淚水還是不聽話,還是往外湧。
花深深牽著她的手進了房,拉著她並肩坐在床上,輕聲輕氣地道:“我曉得你心裡想些什麼,你很喜歡他,我看得出來。”
海姬淚流得更急。
花深深道:“他雖說是個浪蕩慣了的人,但本性還是認真的,而且嫉惡如仇。他現在是對你有些懷疑,所以對你的態度也不大好,你別放在心上。我相信你海姬姐姐,我相信你對他是誠心實意的。”
海姬無言以對。她只有以輕聲的低泣來掩飾她的驚惶和愧疚。
花深深真的對她這麼放心嗎?
海姬不敢肯定。
她猜測花深深這是在試探她,拿軟話套她,她想鄭願和花深深一定已盤算好一個裝紅瞼,一個裝白臉。
花深深道:“相處久了,你會發現,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寬宏大量,對朋友一向是肝膽相照,對女人更是向來都很好。”
海姬還是無法開口。
花深深道:“他認識很多女人,他一向都很尊重她們。
愛惜她們。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伴叫金蝶,是中原武林中的第一號美人兒。他們曾有過海警山盟,金蝶卻在突然間就嫁給了別人,他卻從未恨過金蝶……”
海姬記得,那個訂購鄭願入頭的女人,名字就叫金蝶。
花深深接著又說起了“至尊大響馬”馬神龍,說起了紅石榴,說起了南小仙。
最後,花深深才將話頭移到了海姬身上:“我講這些故事給你聽,無非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鄭願非常優秀,是個值得你去愛的男人。我希望我們能始終和他站在一起,生死與共……你願意和我一起愛惜他嗎?”
海姬除了點頭,還能怎樣。
她簡直痛苦得快發瘋了。
兩天後的黃昏,一隊疲憊的商旅來到安寧鎮。他們路過雜貨鋪的時候,海姬的臉色一下發育了。
她知道,“零賣”行動的最關鍵一步很快就要實施了。
她在隊伍中看見了“一號”和“二號”,他們是她在伊賀谷修煉時的師兄。
又是黃昏。
黃昏的敕勒川有一種說不出的玄妙韻味,能使你痴迷。
鄭願和花深深就已被這種韻味醉倒了。
鄭願低聲唱起了歌,唱起了北魏時老將軍高歡唱過的那首著名的歌: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他低沉緩慢的歌聲被風吹遠,散入了茫茫的草原,散入了迷茫的暮色,於是花深深便感到了一種深沉的蒼涼,一種飛動的悲愴。
海姬遠遠站著,凝視著黃昏裡的敕勒川,似已痴迷。
這是她做出決定的最後關頭。再過片刻,“零實行動”
的最後一步棋就要走出來了。
她該怎麼辦?
她不知道。
就在她心亂加麻的時候,她聽見了他的歌聲。
她的心絃被撥動了。
她並不懂音樂。她從小就不喜歡唱歌跳舞,不喜歡玩笛弄簫。
她是海鯨幫幫主的女兒,是大海的女兒。她喜歡的聲音來自大海……海風、海濤、海鷗、海燕、漁夫的號子。
海盜的笑聲……
大海的聲音總是生機勃勃,充滿了力量。而絲竹管絃的聲音對海姬來說,就是顯得太纖弱、太蒼白、太有氣無力了。
她也不喜歡聽人家唱歌……當然,漁夫那種浸透了大海神韻的歌聲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