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拿出來大事賞賜將士。當先者,千金;受傷者,百金。但有人還是逃跑了。
王陽明準備了火攻的應需之物,令隊伍從兩翼放火,然後火起兵合,圍而殲之。
二十六日早晨,寧王接受群臣朝拜。把那些不肯盡力的拉出去斬首。臣下還爭論該怎麼辦。陽明的大軍已經四面圍定,火、炮齊發,寧王的方陣七凌八落,潰不成軍。又是一炮打中寧王的副舟。寧王與諸嬪妃抱頭痛哭,根據中國的不成文法,女人不能被活捉,她們與寧王灑淚而別,然後頭朝下,跳入水中。寧王和他的世子、宰相、元帥數百人被活活捉住。
《明史紀事本末.宸濠之叛》載:“斬擒賊黨三千餘級,溺水死者約三萬。棄其衣甲器仗財物,與浮屍積聚,橫亙若洲。”
此時,陽明還在都察院講學,講《大學》的主腦就是“誠意”。忽有人來報:宸濠已被擒。眾皆驚喜。陽明顏色無稍變,還是那麼平靜地說:“此信可靠,但死傷太眾。”說完,又接著講他的《大學》。旁觀者無不歎服:真是心學大師,其心不動如山。
知縣王冕押著前寧王一干人回到南昌。軍民聚觀,歡呼之聲震動天地。前寧王一說騎在馬上,一說押在囚車裡,後者近實。但依然不改王爺的脾氣,望見遠近街
道行伍整肅,笑著說:“此我家事,何勞費心如此!”這話說得讓人不禁廢書而嘆!雖顯得有些無賴,但真是對王陽明的致命的嘲弄,一句說盡了家天下的特色:你王先生真是狗拿耗子。這個人肯定有其過人之處,應當並不像勝利者的歷史所形容的那麼不堪。
他見到陽明後說:“王先生,我欲盡削護衛,請降為庶民可乎?”
王說:“有國法在。”
前寧王低下頭。過了一會兒,似自言自語:“紂用婦人言而亡天下,我不用婦人言而亡國。悔恨何及。”然後抬頭對陽明說:“婁妃,賢妃也,投水死,請安葬她。” 陽明立即派人去找,周身用繩子捆了個密匝匝,怕亂中蒙辱,自我保全。這位大儒婁一諒--曾告訴陽明聖人可以學而至者--之女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陽明將查獲的寧王交賄大小臣僚的各類證據都一把火燒了。這種勝利者的大度並沒有給他轉換出什麼寬廣的道路,反而讓他失去了與奸黨較量的優勢。他這一著,傻了。
在《鄱陽戰捷》一詩中,他有些躊躇滿志,以平定了安史之亂的郭子儀自比,還堅信群犬不足以吠日,大明朝還是一條飛龍。
這次成功,朝廷給他提了一格,升為副都御史。
6.權奸永遠有心中賊
這麼多人賣命保江山,江山之主,卻視江山如戲院。這回可有了南巡的大由頭:這不叫巡遊,這叫親征!他在豹房之中,與受他寵愛的邊將江彬、許泰,宦官張忠、張永擬定好了親征方案。正德自命“奉天征討威武大將軍鎮國公”,許多人為諫止這位大將軍南巡而被打了屁股。這支比寧王合法但讓百姓遭殃的皇軍,浩浩蕩蕩出了北京城。剛到良鄉,不長眼的王陽明報上奏凱的捷報。朱大將軍,再三禁止發表捷報。因為已經奏凱,他師出便無名了。多麼好玩的事情,半途而廢了,憋氣死了。真是寧叔玩的,我就玩不得!
忠實奴才王陽明聲淚俱下請正德爺爺趕快回鑾:當初賊舉事時就料到大駕必親征,早已預伏亡命徒,想再來一回博浪、荊柯刺秦王。正理應該把反賊押到奉天之門前正法,哪有皇上來迎接他的道理?
那些想立功的邊將、宦官說:這不正說明餘黨未盡麼。不除後患無窮。
八月小陽春,皇上想我也是機會難得--於是皇軍繼續浩蕩前進。
陽明他奶奶已經死了,沒能為奶奶送別是他的“終天之痛”。現在,他父親也快讓他再抱一次“終天之痛”了。他已經前後九次乞求回家看看,賊也平了,皇上也忘了“賊平之日來說”的話頭。沒有自由連這天經地義的人性也保全不住,還談何“率性之謂道”!家天下的要義就是隻有一個人活得像個人,別人活得都得像條狗。但這個人因過分自由恰恰變成了狗。心學大師碰上這狗邏輯,也只是恨不得肋下生雙翼,飛回古越老墳地。
寧王這種賊好平,正德以及包圍著他的那些宦官和思想上的宦官--他們的心中賊才難平呢,是用軍事方式無法解決的,即使推翻了他們、消滅了他們的肉體,那種型號的心中賊照樣生長在下一代皇帝和宦官心中。而皇帝和宦官是踏步 可能接受任何思想改造的,陽明的心學再是靈丹妙藥也無法對治他們的心中賊。--任何理論都有他的限度,陽明誠意萬能論也只是能誠予人、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