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3 / 4)

然後,筷子伸向那碗花生米。接著,聽到他又罵起來:真是越老越糊塗了,連花生米都不會炒了,糊的糊、生的生,個臭婆娘!

我不以為然地拿眼睛搜尋母親的影子,扭頭,見母親提了一個紅塑膠桶從外面進來,也不知裡面裝的什麼,大概她聽到了罵聲,接過話大聲說:老子弄熟了飯,你還在那裡挑三揀四,弄什麼吃什麼!父親閉了嘴,筷子仍然朝那碗花生米去,並不吃別的菜。我偷笑,父母在我們面前總是仇人似的,而事實上的實情並非如此。

在我家廚房外的空地上,有一簇竹。每當風吹過,就簌簌響。父親最後一個離開飯桌後,我收拾碗筷,弟弟妹妹已經回了吃了,又跑出去玩去了,在洗碗時看著窗外的竹子的我,心裡充滿成就感。

竹子是我從老家挖來栽在自家院子裡的。那還是我讀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爺爺齊立勇去世了。爺爺以前做官,後來把官辭了住在鄉下,死後爺爺睡在門板上,臉上蓋著一張黃紙。我不敢靠近死人,於是,躲在屋後的山上。山上有一片竹林,陽光透過竹葉灑在鋪滿亂石和碎葉的地上,我仰著頭朝上看,剎時被竹編織的穹廬吸引住了,光線和竹揉合在一起,散發出清新。很美。心裡因為有了這種感覺,所以,看到爺爺的骨灰盒放進墓穴的時候我竟沒有哭,儘管周圍哭聲一片。我手中握著剛扯的一根竹,準備栽在家裡的院子裡,我覺得這竹其實就爺爺,他沒有死,只是變成了竹子。父親大概覺得我的話有些道理,竟第一次聽從建議,把那簇竹挖回去栽了。因為家後面栽了竹,有一次,鍾新來家裡討過一根,說是想弄根竹杆去河邊釣魚。鍾新來討竹的時候,父親正在教我怎麼掃地。新買來的高梁掃帚,怎麼掃也掃不乾淨,地上總落下三五粒高梁穗屑。掃地變成了打花鼓,進一步退兩步,父親的眼珠子氣得都快掉下來了,他罵道:老子今天偏要看看你這個地到底怎麼掃?做事沒有一點做事的樣子,看你以後嫁人鬼的姆媽要!我狡辯說:我不嫁,嫁人和掃地有什麼關係?掃不乾淨,要怪怪掃帚,怎麼怪我?父親一把奪過掃帚,說:搞邪了!掃帚是老子買的,你還怪起老子來了!你看老子怎麼掃!說完,蹶了屁股開始示範。沒料到他掃的效果與我相比好不到哪兒去,正不知道如何下臺,就聽門口有個聲音說:大伯,我想向您家要根竹子。是鍾新,穿了件紅底白條的運動衣站在門口怯怯地問。父親扭過頭,問:你是……?我是鍾掌櫃的兒子。鍾新說。哦哦,鍾掌櫃的兒子?父親丟了掃帚,笑著罵道:個龜兒子,要竹子還不簡單!老子跟你去砍,你想要哪根就砍哪根!我一聽,慌了,怕他砍了自己從爺爺老家帶回親手栽的那根,就丟了掃帚跟在他們後面。父親挑了根細的長的,說河裡沒有大魚,用粗竹子釣也是白搭。出門時,鍾新歡天喜地地抓著竹子走了,父親在他後面說:鍾掌櫃養了個好兒子啊,像個羞姑娘。那神態,好像自己沒有兒子似的,說完,也顧不得那一地的高梁穗屑,自顧自地走了。所以,鍾新的到來是恰到好處的,他把我從繁瑣的糾纏不清的家務事中解放出來,還了我清靜的空間。同時,也消除了彼此間的陌生感。後來,出現我們結伴回家的情景也就不突然了。

31

我清楚地記得那是五四青年節的前一天,班主任召開班幹部緊急會議,說學校第二天要進行黑板報競賽評比,而教室裡的黑板上抄的是滿滿一黑板數學題目。作為班幹部,我和鍾新都留了下來。班委會中有人找美文,有人買彩色粉筆,有人畫插圖。鍾新畫線,我站在板凳上準備抄寫。孩子畢竟是孩子,一幫傢伙邊辦板報邊瘋逗打鬧,男生把女生攆得團團轉,教室裡飛出快活的笑聲。轉眼間教室的窗玻璃像塗了黑漆一樣。幾個女孩子一看慌了神,說家住得偏,怕媽媽擔心,先走一步。有男生也說要走,不然他媽媽又要懷疑他在外面偷著玩了。最後,教室裡就剩下我和鍾新兩個人。我們看了一眼花瘌痢似的黑板報,彼此對望一眼,也沒多言語,老老實實寫完了最後一個粉筆字。關了燈,出教室門,兩人隱藏在黑暗裡,黑暗也因此消融了我們的距離。我的鼻尖嗅到了一種來自異性的神秘氣息。在此之前,我所感到的是父親的粗暴、哥哥的木然和弟弟的調皮,這些是粗線條的。鎖門的時候,我能感覺到旁邊的鐘新肆無忌憚地盯著我,那股神秘氣息來自他的眼睛和他膽小的勇敢。

那時的楚江遠沒有現在這般繁華。

路上行人很少,夜很靜。整個楚江給人一種懶散清冷的感覺。池塘裡也長出了嫩的蓮葉,在晚風裡發散出一陣陣清香。我走得較慢,路燈下,步履輕盈。鍾新不時調整著自己的步伐與速度。奇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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