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覆復。宋代的國家政策總在變來變去,使國家元氣大傷。
再說宋代的軍事(政治)制度也實在太要命。用文人治軍,文人指揮職業軍人,甚至於事先規定了戰術。這樣打仗如何能贏?太祖當初的設計到後來演變得面目全非,變成一個大的惡果。但是,我不認為太祖只是一個軍閥加流氓,相反,我認為趙匡胤是中國歷史上少見的一個有人性的皇帝,可與漢文帝、唐太宗並稱。
劉:如你前面所言,王安石變法是好人辦壞事,可是國家的財政危機嚴重,不變法也不行;司馬光不贊同變法,是保守派,可是變法十七年後,他上臺卻又不能保守變法中好的部分。他們兩人從個體而言都是那麼的傑出,從歷史而言卻又都幹了壞事。從他們延續下來的政治傳統,到了元�ND344�元豐年間的“黨爭”,純粹變成個人利益之爭,和個人意氣之爭了。
回到正題,再說王安石和司馬光,變法和保守傳統的問題。今天我關心的是司馬光一派的作為,因為可能它對我們今天有更大的啟發意義。今天的政治學家經濟學家都在尋找社會進步更穩定的方式。這需要一種保守的力量,在古典社會是貴族,在今天則是中產階級。
回頭看宋,產生過許多第一的創造,比如紙幣“交子”,又比如可能演變成近代的“兩黨政體”,甚至可能的君主立憲等等。王安石和司馬光,這些主要人物的個體人格都是很棒的,經得起後人檢驗,但落到具體政治實踐時卻又出了問題。司馬光掌權之後,他保守的是什麼?當一件事(變法)延續一段時間,它就變成了又一種傳統,為什麼司馬光所謂的保守之政治理念卻不能落實到行動,將變法中好的部分當傳統保守下來呢?沒有看到將自己堅持的理念落到實處,只看見小集團(群體)圍繞權位的鬥爭。我要問的問題是,保守派保的什麼守?
李:問得厲害。也許這是本書的軟肋所在。
司馬光反對變法,就財政的經驗和眼光見識上言,他是大大落後於王安石的,但是就對歷史經驗的瞭解上,他又大大超過王安石。司馬光駁斥王安石變法是步漢武帝時桑弘羊之後塵。司馬遷曾對這個桑弘羊變法有過記載,寫到“人相食”,曲折地表達了他對變法的否定。到司馬光寫《資治通鑑》就放開很多了,漢的變法是把自由經濟轉變為國家壟斷經濟。官吏在這種條件下,掌握的相應權力使他們對有產者大量盤剝敲詐,以便收取賄賂。在司馬光的記載中,一再提到中產以上大抵破產,可見對國家經濟破壞之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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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歷史寫作的變化(6)
以上這些說明,司馬光為什麼反對變法,這個反對立場背後有充足的歷史經驗的支援。
我這裡猜想一下司馬光為什麼如此作為,他保的什麼守,但是這個猜想還找不到明確的資料證明。
司馬光可能欣賞的是一種安靜的、百姓安居樂業不受打擾的自然經濟,所以他特別反對官方介入經濟。司馬光可能有些類似黃仁宇,平時都是特別儒雅溫和的,可是一旦涉及這個事情,他的立場和態度都是特別激烈的,所以能很直接地批評王安石。
林語堂在《蘇東坡傳》中是這樣罵王安石的:“搜刮多少錢才算完”。司馬光的看法類似。因為他認為天下所生錢財萬物就是那麼多,不在民,就在官。所以他很堅定地主張“不擾民”。也許可以猜測,司馬光的保守一是反對變法的內容,這可能成分更大,二則是他主張不擾民,這也佔了一定比例。
但是“不變法活不下去”的問題,司馬光就沒有考慮嗎?如果變法不那麼激烈,比如可以先施行“裁軍”。按照禁軍和廂軍的個人具體情況,裁汰冗兵,而後給予安置,那麼每年軍隊上的財政支出就可以大大節省下來。這樣一步一步地做,從裁軍開始,取得成功後再向前走,說不定就能獲得相當大的成效。如果變法不那麼理想化,一步一步來,它是可能度過來的。因為,對裁軍,很多大臣都是贊成的,或者可能支援的。而軍隊的個人勢力很弱,很難組織起強有力的反抗。如此第二步裁吏。再看財政支出的第三大部分,皇家費用,如果第一二步施行有成效,皇家費用中那一大筆給官員發“年終獎金”的錢,自然也得到節省了。在國家方針大計上,僅僅政策正確是不夠的,的確需要策略和技巧。所以才有一說: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
我在《帝國》中有一段發揮(見該書中第七十五頁),改革的成功與進步,需要滿足的條件:一是國家決策層治理好國家的政治善意和目標;二是改革目標方向正確;三是改革步驟適應不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