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2 / 4)

小說:流浪的星星 作者:

我走進房間的時候,看見她的屍體躺在擔架上,裹著床單,她的臉非常白,非常瘦,帶著平靜的微笑,彷彿不是真的。痛苦和生命一起在她的內臟裡室滅了。我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我就走了。我什麼感覺也沒有了。我填好了所有該填的表,一輛出租一車直把我帶至火葬中心,在那裡舉行告別儀式。那八百度的火爐就這樣把曾經是我母親的一個人在幾分鐘內熔成了灰燼。接著,我們換了錢,人家給我一個圓的旋蓋鐵皮盒,我把它放在了我的挎包裡。我似乎在這座城市已經好些年了,再也走不掉了似的。

接下來的每一天我都挎著包在這座城市遊蕩著,在城市周圍的火災餘熱裡。我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也許足找尋蓋世太保在這座城市裡所追捕的那些陰魂,所有那些被他判了死刑的人,還有那些藏在地窖裡,假頂層裡的人。那些在斯圖拉山谷裡被抓住的人,被關在火車站附近波哥·聖·達瑪左集中營裡的人,還有那些被裝上車廂,在夜晚穿越尼斯火車站的,再往北繼續他們的旅程到德蘭西,大碩,甚至更遠到奧斯威辛的人呢?我在這座城市的街道上走著,無數張臉龐從我面前飄過,被路燈的光照亮的臉龐。男人衝我彎下身,在我耳邊低聲說著些什麼。年輕人笑著,相挽著往前走。還有那些被利比埃爾署長判了死刑的,是他對猶太人下了驅逐令。在海灘上,大海的另一頭,城市似乎已被完壘摧毀了,難民營裡的孩子和女人望著在平整的大海上漸漸遠去的船隻。而這裡,在這座城市裡,人們在街上來來往往,走過光輝耀眼的玻璃櫥窗,他們是那麼冷漠,那麼遙遠。他們轉過街角,那裡吊著殉難的孩子,就套在路燈楣窗上,彷彿是吊在屠夫的鉤子上。

伊麗莎白走後的一天就是火葬,我穿過西滅茲山坡,走在被陽光照亮的寂寂的街道上,聞著柏樹和海桐樹的氣味。汽車間,貓在跑來跑去,烏春鳥肆無忌憚地叫著。在別墅的屋頂上,斑鳩在跳舞。火災的味道已經聞不到了,現在,天空是萬里無雲。我不知道自己在找尋什麼,想要看見什麼。就好像是心裡有一道傷口,我想要看見疼痛,想要並明白我失去的是什麼,想要知道究竟是什麼把我拋到了另一個世界裡去。我覺得如果我找到了這疼痛的痕跡,我就終於可以離開了,忘掉這一切,重新和米歇爾,和菲利浦,和我愛的這兩個男人開始新生活。而我也終於可以再次開始旅行,談天說地,去發現新的風景和臉龐,在現在這個時空裡存在。我沒有多少時間了。如果我找不到這疼痛來自何方,我便丟失了我的生活和真理。我將要繼續流浪。

這些日於以來,我一直在走,揹著包穿過花園,走過一幢幢豪華的大樓。接著我在座白色的大樓前停了下來,那樓是那麼美,那麼靜,被太陽的餘光籠著。我想要看見的就是它。美麗,神聖,彷彿一座宮殿,周圍是法式的花園,花園當中有一個池塘,鴿子和烏春鳥時不時地停下來喝水。我怎麼會到現在為止居然還沒有看到過它呢?這座房子在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是可以看見的呀。在馬路的盡頭,在來來往往的人車之上,就是這座白色的房子,莊嚴,永恆,永遠不知疲倦地追隨著太陽從大海這一頭落向另一頭。

我慢慢地走近了它,小心翼翼,彷彿時間從未流逝,彷彿死亡和痛苦仍然在那裡,在灰暗的公寓裡,在方方正正的公園裡,在千金榆樹下,在每一座石膏雕像後面。我在公園裡慢慢地走著,我聽見砂礫在我涼鞋鞋底吱吱嘎嘎地響著,在周圍一片寂靜之中,這聲音彷彿有一種斷然生冷的意味,簡直含有隱隱的威脅。我想起了昨天在火車站附近看到的艾克塞西奧旅館,它的花園,它那巴羅克風格的白色牆壁,它那飾有石膏小天使的進口,猶太人就是在這樣的門前排隊接受盤查的。但是這裡,在這大花園的靜謐與奢華中,在這座白色房於的窗扇下,雖然斑鳩和烏春鳥在咕咕地叫著,支配著這裡的,仍然是靜謐與死亡。我走著,耳邊迴響的依舊是我父親的聲音,在聖·馬丁的廚房裡,他在說那些地窖,每天那裡都有人在受苦,在被殺,那些地窖都在陰暗的大樓底下,晚上便會傳出女人捱打時的尖叫,那些被窒死在公園灌木叢裡或水塘裡的人的叫聲,這些叫聲。我們永遠也不會把它們和烏春鳥的啼鳴混起來,所以也許得塞上耳朵才能夠不去理會。我在宮殿的窗扇下往前走著,那些納粹軍官就從這些窗中探出頭,用望遠鏡監視著過城市的街道。我所見父親說出了房子的名字,退隱廬,因為每天晚上我都聽到這個名字,在昏暗的廚房裡,那會兒,由於宵禁,窗戶都用報紙堵了起來。而這麼長時間以來,這個名字一直留在了我的體內。彷彿一個令人厭惡的秘密,退隱廬,這個對於別人來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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