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都碎了。我的靈魂感到一個沉重的負擔:‘可恥呀,左巴!’我喊道,‘拿這個老實人開玩笑。白白把他的錢吃掉,多麼可恥。你當無賴到什麼時候才算完呢?夠了!’ “我跟你說,老闆,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一邊是魔鬼拉我,一邊是上帝拉我;兩邊扯,把我從當中撕開。老闆,你在這上面說明了道理,我看清了,我明白了。我們想法一致。現在把事兒挑明瞭吧。你還有多少錢?統統拿出來,全花掉!”
左巴擦去額頭上的汗水,看看周圍。小桌子上還擺著我們晚飯剩下來的殘羹剩飯。他伸出了長胳膊,說道:
“請允許我,老闆,我還餓呢。”
他拿起一片面包,一個蔥頭和一把橄欖。
他狼吞虎嚥:拿起葫蘆把酒直接倒在嘴裡,不沾嘴唇,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還一面美滋滋地咂嘴。
“我勁頭全恢復了,”他說。
他向我遞了個眼色。
“你為什麼不笑呢,老闆?”他問道,“你幹什麼看我?我就是這個樣。我身上有魔鬼叫。我照他說的幹。我心裡一憋得慌,他就叫:‘跳舞!’我跳起來就覺得鬆快!有一回,我那個小迪米特利在夏爾西迪克死了,我就這樣站起來,跳舞。親朋好友看到我在屍體前跳舞,全跑過來拽住我。‘左巴瘋了!左巴瘋了!’他們喊著。可是我這工夫要是不跳舞的話,我會痛苦得受不了。這是我頭一個兒子,三歲了。沒了他我受不了。老闆,你聽懂我跟你說的了嗎?我不是在對著牆說話吧?”
“我聽明白了,左巴。你不是在對牆說話。”
“還有一回……那是在俄國,在諾伏羅西斯克附近。我到那兒去還是幹礦的活兒。不過是銅礦。
“我學會了五六個俄國字,就是為了應付工作的:‘不,是,面 包,水,我愛你,來,多少錢?’我和一個俄國人,一個狂熱的布林什維克交上了朋友。每天晚上我們都到港口的一個酒館去,喝下不少伏特加酒。我們精神來了。一高興就想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他想跟我詳細講他在俄國革命時期所遇到的一切事兒;我也想讓他知道我的所作所為。我們一起喝得酩酊大醉。你瞧,我們就這樣成了兄弟。 。 想看書來
用跳舞說話(5)
“我們儘量用手勢比劃。他先講。我不明白時,我就對他喊:
‘打住!’於是他就站起身來跳舞。你懂嗎,老闆?用跳舞來告訴我他要說什麼。而我呢,我也是這樣。凡是不能用嘴說的,我們就用腳,用手,用肚子或用嗨!嗨!烏拉!噢嘿!這種狂叫表達。 “俄國人先講他們怎麼拿起槍,戰爭怎麼爆發,怎麼到了諾伏羅西斯克。當我不明白他對我說些什麼時,我就舉起手,喊聲 ‘停!’俄國人就站起來跳舞!他跳得像著了魔似的。我看著他的手、腳、胸脯、眼睛,我就全明白了:他們怎麼進入諾伏羅西斯克,又怎麼殺死了他們的主人,怎麼搶劫商店,怎麼撞進屋子裡劫走女人。開始時,這些婊子們又哭又鬧,亂抓亂撓;可慢慢就馴服了。
她們閉上眼睛,發出滿意的尖叫聲。女人麼……
“然後就輪到我了。剛說出幾個字,興許俄國人有點遲鈍,腦子不靈,他喊:‘停!’這是我沒料到的。於是我一躥,把桌椅挪開就跳起舞來。嗐,老兄!人都墮落到這種地步了!真見鬼!他們讓身體變成了啞巴,只用嘴說話。可你要嘴說出什麼來呢?嘴又能說出什麼呢?你要是能看見那個俄國人怎樣聽我從頭到腳說話,他怎麼把一切都瞭解得一清二楚就好了。我用舞蹈向他描述我的苦難,我的流浪生涯,我結過幾次婚,我學過哪些行業:採石工、礦工、貨郎、陶瓷工、非正規軍士兵、桑圖裡琴手、小販、鐵匠、走私;怎樣被關進監獄,怎樣越獄逃跑,又怎麼到了俄國。
“他儘管遲鈍,可都明白了。我的腳,我的手說話。我的頭髮、我的衣服也都說話。掛在我褲腰帶上的那把小刀也說話。當我結束時,那大傻瓜把我緊緊地摟在懷裡。他親我,給我滿滿斟了杯伏特加。倆人摟抱著又哭又笑。天快亮時,我們分手,跌跌撞撞地回去睡覺。晚上,我們又聚到一起。
“你笑,老闆?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你心裡說:‘喂,這個航海家辛伯達給我瞎吹些什麼呀?用跳舞說話,這可能嗎?’但我敢起誓卜上帝和魔鬼就是這樣對話的。 “我看出來你困了。你太嬌嫩,經不起折騰。好啦,去睡吧,明天再聊。我有一個計劃,一個非常妙的計劃,明天告訴你。我再抽——枝煙,也許還得把頭扎進海里去。我渾身燒得慌,得把火撲滅。晚安。”
過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