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我這鳥兒養在布口袋裡!
倉 兒:這可聽著新鮮,工夫大了,還不得悶死?
王麻子:它不怕悶,越悶它越歡實。我問問你,他們養的鳥兒都幾隻眼?
倉 兒:這不廢話嗎,兩隻眼呀!這麼說,您這鳥兒——
王麻子:一隻眼。我再問你,他們那鳥兒叫不叫呀?
倉 兒:瞧您問的,哪有鳥兒不叫喚的?是鳥兒都叫喚,養鳥就為聽叫,八哥、百靈、靛頦,學幾句小孩兒語,仿幾聲草蟲鳴,聽起來多有意思呀。
王麻子:差了,我這鳥兒可從來不叫,要不說它個別呢!再問問你,他們那鳥兒長毛不長毛?
倉 兒:廢話,鳥兒有不長毛的嗎?扁毛畜生嘛。難道說您這鳥兒——
王麻子:我這鳥兒除了尾巴底下有一撮毛,別的地方是光溜溜寸毛不長。我再來問你,他們那鳥兒脖子是直的還是彎的?
倉 兒:當然是彎的呀,這誰不知道?
王麻子:哎,我這鳥兒就是直脖兒!你再說說,他們那鳥兒都喂什麼?
倉 兒:這還用說,小米、蘇子啊,有的再加點雞蛋黃,誰都這麼喂。可說你那鳥兒都吃什麼?
王麻子:它不吃這些個東西,它就喜歡喝水,喝得也不多,三兩天讓它沾沾就行。它還有個毛病,喝完了就吐!
倉 兒:嘿,越說越離譜。要不人說,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呢。說了半天,您能不能把它拿出來讓我們大傢伙鑑賞鑑賞呀?
王麻子:這可不成,我這鳥兒認生,不許別人看,就只讓我一個人瞧。那天在大柵欄,我把它從布口袋裡掏出來,剛想看看,一個巡街的老爺瞅見了,上來就給了我一鞭子,“小子,也不瞧瞧,這是你撒尿的地方嗎?”
倉 兒:嗐!敢情你說的是那玩藝兒呀!
一段活到此結束,兩個人開始斂錢。
孫福心中暗道,今兒個總算沒白來,怨你兩個小子不長眼,就先拿這一段“臭活”開第一刀!
“閃開,閃開——”只聽一陣吆喝,十幾個挎著腰刀的兵丁分開眾人闖進了場子中央。
孫福二話沒說,上前便給了王麻子一個嘴巴。
“這位爺,有話好好說,您這是……”王麻子一個趔趄險些跌倒,手捂了麻木的半邊臉,斂到手的銅子兒撒了一地。
“好話全讓你們倆說完了,還有二爺我說的嗎?”孫福瞪圓了眼睛逼問道:“知道為什麼打你嗎?”
“不……不知道,請爺示、示下……”王麻子膽怯地看了一眼圍過來的大兵,一下子結巴起來。
“他不知道,你知道嗎?”孫福向著倉兒邁了一步。
見此,倉兒緊忙從桌子後面挪出來,臉上堆滿了笑,尷尬地回道:“爺息怒,小人我知道,方才我兩個在這兒沒說人話,滿嘴噴糞,髒了您的耳朵……還望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我們一回……”
“說得倒輕巧!大庭廣眾之下,當著這麼些大男小女,就差把你們那玩藝兒直接掏出來了!京畿之地,天子腳下,能允許你們在這兒放驢屁嗎?能容忍你們在這兒撒野撇村嗎?”孫福一聲令下:“來人,鎖了!”
眾兵丁不容分說一擁而上,將那冰涼的鐵鏈子套在了王麻子、倉兒的脖子上,領頭的把總一腳將桌子踹翻,扯了上面的布圍子團巴團巴握在了手裡。
孫福掃了眼在場的遊人,借威借勢說道:“都聽好了,這兩個說相聲的目無王法,行無拘束,以致稠人廣眾之前出口不遜,言語汙穢下流,現遵步軍統領九門提督奕詳大人之命,予以懲戒!今後,凡行藝之人,有膽敢犯上作亂、口出狂言、說髒語臭者,必擒拿之!凡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聚眾起鬨、站腳助威者,亦一體拿之!勿謂言之不預也!”
一眾先自回了衙門,交割了人犯,草草吃了午飯,便又重整旗鼓轉奔了天橋。
天橋這地方孫福不是第一次來,路徑自然熟悉,由東口剛一進入,迎面便碰上了一老一小“哭喪”的隊伍,只見孝子賢孫身上穿著白服,經幾番風吹日曬已發了灰,唯有那小男孩兒帽子上的一顆紅絨球依舊鮮亮。十幾個遊客跟在兩側,一面嬉笑一面手把了銅錢朝他倆身上砸去。聽著一聲聲長嚎兒短溜兒的哭喊,看著兩張乾打雷不下雨的臉,孫福忍不住想樂,回頭對帶兵的把總說道:“如今的怪事就是多,連哭爹喊娘也能掙了錢。日後你們誰家傳送老人,也不用到別的地方去了,到天橋就行,歸其把事辦了,還能額外落一筆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