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組的車回連隊了。不一會兒,車又上來了。“李副連長,你去看看,小車怎麼又上來了。”坐在石頭上抽菸的肖平看到吉普車又來了,不知發生了什麼情況。李澤寶跑到車邊兒了。從車上跳下來吳秀珍。“你怎麼又上來了呢?”“我是想看看那個祁春。”“還是等到找到他再看,我們到時通知你。”“李副連長,難道看祁春還要領導批准嗎?”“吳幹事,我不是這個意思,祁春是那樣死的,樣子一定很慘,等我們把他弄出來了,整完容,你再看。”“李澤寶同志,祁春都為國犧牲了,我吳秀珍連看他的膽量都沒有,對得起身上的這套軍裝嗎?”李澤寶和吳秀珍邊走邊說,肖平以為他倆爭起來了,於是把未抽完的煙丟下懸崖,急步走了過來。“應該今天把祁春找到吧。”吳秀珍同八連所有人一樣,不輕言關於祁春已死的相關話語。“早晨,那幾塊兒巨石已撬開了,估計快找到了,見不到祁春,我心急。”肖平說。吳秀珍用120相機照出了找祁春的場景,也照下了還在遊動的雲。
“怎麼就突然塌了呢?”肖平再次問自己。“怎麼就突然塌了呢?三名安全員,包括潘天明這樣的安全員都沒發現啊。”肖平心事重重的,死了人,又找不到死因,他心裡上火。也不是啊,爆破形成的空間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況呀。”就在戰士們小心地清理石子,尋找祁春時,肖平望著霧中若隱若現的高高山崖,捫心自問。譚兵跑了過來。肖平像是突然被驚醒。“連長,已挖出了一隻祁春的鞋,還有一隻被大石頭壓著。”肖平過去了。“李望清,還是慢點兒、再慢點兒。”李澤寶一隻腿跪倒在石頭上,把腰彎成弓,用手託著祁春的那隻變得又大又扁的翻毛皮鞋。皮鞋剛剛離開地面,鞋中冒出了一股紅紅的血水,血水流過李澤寶的手掌,又移到祁春那條難辯顏色有一大半粘在亂石之上,有一小段隨著皮鞋起來的同樣是扁扁的、祁春的棉褲和罩在棉褲上的棉罩褲的褲腿之上。現場沒有一絲聲音。
有十幾個戰士在默默地搶扒石塊兒石碴。一點一點的,祁春先是伸出腳,又露出腿,再展現上身,最後是被雙手抱住的頭。“祁春,你就這樣睡著了嗎?”譚兵顧不了許多,把高高的身體躍上去,用粗壯的手臂支撐在祁春的頭上,把灰沙漿滿的頭紮下去。躺著的祁春面目已和著塌下的石方去了,留在大家眼中的只是軍裝裹住的輪廓形成的印跡。“祁春,你聽到了嗎?終於,我們找到你了,起來,咱們同連隊休息吧。”吳秀珍握住相機的手抖動不已。“肖連長,你把那個同祁春說話的兵拉起來,我給祁春照張像吧。”不知什麼時候,李澤寶昨夜領著戰士用支撐隧道作業面兒木板裝訂的棺材已被抬到了祁春長眠了好長時間的飛線路槽之中。棺材是東北松木板做的,寬寬大大的。肖平、李澤寶、李望清、譚兵,還有副指導去把祁春的遺體,也是遺物,按祁春在石堆下面的樣子裝進棺材中。祁春躺著的地滿是凹凸不平的被血肉模糊的石碴。“連長,你就讓我們拉著祁春回連隊吧。”肖平拿著木柄已被砸成幾節的一大一小兩個祁春在上海土產部買的鐵錘,跟在擁著祁春往連隊走的戰士們身後,哽咽。
過了一會兒,左三星和仲小平趕到了八連。崔部長是知道左三星和仲小平要來的。因此,左三星和仲小平剛坐下,他就說:“祁春同志的遺體已從石堆中掏出來了,我們工作組的吳秀珍幹事在現場回來對我說,祁春同志的遺體僅僅是一身軍裝包著的骨碴,什麼也沒了。我們已安排了座談會,想請八連戰士們從兵的角度談談祁春犧牲之前,尤其是到新疆後的情況。我們想從瞭解一個兵,尤其是一個老兵生死歷程,深層次分析基層官兵風貌,並從理論與實踐的高度,探討從中南地區調防西北邊陲之後,我們這支英雄部隊教育管理的經驗與體會。”“團長,你說吧。”仲小平請團長表態。他已離開部隊半年,對部隊情況,尤其是近段情況並不清楚。“聽崔部長的安排吧。”左三星說。“肖平,工地沒停工吧。”“沒停,今晚我還要到隧道值夜班。”肖平的嗓子啞了。
參加座談會,共有四個人,譚兵、李望清、張作富、潘天明,按照工作組要求,八連幹部沒有參加。“剛才崔部長跟同志們講了,請大家介紹介紹祁春同志生前生活和工作情況,知道多少是多少。王處長在每個人的臉上審視了一番,忽然提高聲調說:“祁春同志是為我們邊疆國防建設犧牲的,我們要把他生前的事蹟都講出來。”“祁春犧牲得確實很慘。”吳秀珍說。四個兵互相看了看,爾後幾乎同時低頭。李望清困了,眼睛像打架似的。自從祁春的事發生後,他一刻也沒睡,現在把祁春找到了,巴不得躲在哪兒睡了,於是忍不住,打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