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一看,一張橢圓的灰毛的臉嵌在洞裡,睜著兩隻綠幽幽的眼睛,洞裡蹲著一隻野貓,嚇得我魂驚魄散,一手拿茶子鉤,一手拎著竹簍,飛也似的一口氣跑下山去,回家還在冒冷汗。
揀茶子多少,也是不重要,那是一種合理的遊戲,誰都去揀,都揀不多,有空就想找茶苞和茶耳。流行的觀點,是摘茶苞好,大茶苞酸甜酸甜的,小的茶苞是酸澀的,大的茶苞白,小的茶苞有些淺藍,茶苞的肉很薄,肉質內有氣泡,一個比拳頭大的茶苞,真正吃到口裡,也只是一小口。摘到茶苞,要從底下的小孔看裡面有沒有蟲子,我怕那小蟲子。通常,我是跟幾個高年級的學生去揀茶子,摘茶苞是他們的事,我是摘不夠的,不如他們會爬樹,所以我全神貫注找茶耳。茶耳在樹腰上,一般是尺來長的新枝,貼著樹幹向上直長,它會有一串葉子,葉柄是茶紅,葉子的頂端,可能會有一兩枚茶耳,運氣好的時候,則是一串茶耳,銀白的一串,又嫩又厚,新鮮水靈,它好像專為我生的。茶耳不酸不澀,要完全蛻變成茶耳的葉子,有的似茶耳似茶葉的,澀得厲害。我非常珍愛茶耳,摘了就不吭聲裝進口袋裡,只吃一小點,餘下留著回家慢慢地吃(據說,茶耳和茶苞,春夏時最多)。秋月明亮,站在門前看月,執著一枚茶耳小心地品,面對那重重山影,遙想那重重大山後面的世界。那大山的後面,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呢?想不透,惟見山樑上有一盞燈神秘地閃著,那裡有一戶人家。
第三部分 飯
第30節 六安瓜片有清甜
我敬佩安徽人的創造有二,一是淮南豆腐,一是六安瓜片,兩者都是神奇得很,尤是六安瓜片,其形也俏,其味也甘。有一年我去過六安,是從湖北的浠水上大別山,記得車曾在白蓮河水庫邊壞了,堵了油管,拆下來吹了兩個小時,通了,上到英山時天就黑了。天黑過大別山,像行進在深邃的大地上。天空無月,有稀疏的星星,黑的峽谷是如墨缸,雄險的峰巒上,或有一盞暗紅的燈閃爍,我不知道是誰人的燈盞,我以為會有一個少女或少年在燈下作詩,也說不定是一個老光棍在飲酒。大別山的頂峰在英山境內,叫天堂寨,海拔1729米。大別山的植物以高度區分,海拔800米以下是亞熱帶混雜林,以上是北溫帶針葉林,一分為二。
大別山上的茶葉,我差不多都喝了,最清淡的是南部蘄春的仙人臺,最青烈的是北端信陽的信陽毛尖,黃梅縣紫雲山的紫雲茶味道居中,英山的屏封雲霧略顯散淡,我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喜歡英山的秋茶,它有些秋的特有的甘爽。六安瓜片當是大別山上的茶葉之最,不過,藥聖李時珍曾記錄過一種名茶:蘄黃團茶。該茶我未喝也未見到過,它是一道吊人胃口的茶,也許已經失傳。
翻過大別山,就住在山腳的霍山縣,六安瓜片產地之一,始稱蜂翅,又狀如葵瓜子,遂稱瓜片。因最早的產地為六安麻埠齊頭山,就叫六安瓜片,齊山名片是為極品。後來,修建響洪甸水庫淹沒了麻埠,幾乎成了六安瓜片的絕唱,真是痛心之舉。
現在的六安瓜片,產於六安、金寨、霍山毗鄰山區,分內外二山瓜片。內山瓜片產於金寨響洪甸、鮮花嶺、龔店;六安黃澗河、雙峰、龍門衝、獨山;霍山諸佛庵;外山瓜片產於六安石板衝、石婆店、獅子崗、駱家庵。六安量多,金寨質高。齊頭山是大別山的餘脈,海拔804米,位於大別山區的西北邊緣,現已劃給金寨。沒有了齊頭山的六安瓜片味道是否與過去相同呢?追問起來才是令人困惑,我以為茶是不會永遠相同的,陸羽喝的茶,難道跟我們喝的茶相同麼?
六安瓜片無梗,也無芽,均是狀如瓜子的單片,平展挺括,葉緣微翹,雨前叫提片,雨後叫瓜片,梅雨季節採製叫梅片。我等俗人,喝的大約是瓜片了,梅片也可能撞得多,是略粗的茶,那事物只有當地人或老茶鬼能夠細分。曾經在我對茶特別感興趣的時候,大練過分茶,將龍井、毛尖、鐵觀音、銀針、碧螺、瓜片諸如此類一字排列各泡一杯,閉上眼睛來喝,喝到瓜片感覺非常明確,它的味道清亮,有清甜的回味,因叫瓜片,我就望文生義地聯想到西瓜,總之是一種清甜明亮的感覺吧,不論,名字就是取得好。
我以為,六安瓜片會在名茶中上升到極品地位,一是茶區地質、地理、氣候條件獨特,茶區位於大別山東北麓淮河流域,年平均溫度15℃,平均降水量1200~1300毫米,土壤ph6。5左右,黃棕壤,土層深,質地疏鬆,茶皆生於山坡衝谷之中;一是六安瓜片炒制工藝精細,流程設計清晰,炒制的茶葉色、香、味、形皆佳,獨樹一幟,大多數的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