醬油和油辣子。父親一向慈愛,不說好歹。母親一吃,就擱了筷子,很生氣地訓斥我:告訴你這兩種東西不能放在一起,把這排骨都糟蹋了。耳朵喝西北風了,聽不見?
我嘴裡沒說,只是把頭低下。可是母親非要我親口說錯,我就是不說,她覺得我鴨子死了嘴殼子硬,不認理。那晚母親對我一直沒好臉色。不過睡前,我聽見她在自言自語地說,真是,頭回吃六妹兒的菜,雖說那蘿蔔擱錯了,湯倒也不難吃,那作料弄得很新鮮。哎,她啷兒跟我一樣,天性兒歡喜做菜,搞不准她哪天長大了可以做個呱呱叫的廚師,這也是條謀生的路。她長嘆一口氣,倒頭就睡著。
我睡不著,做廚師?我很不了然,當時我傻做文學夢,想長大吃筆桿飯。不過打那後,每週末母親回家來,都在說我做的菜。哪怕她進門時再累再不開心,只要拿起飯碗,和我說做菜時,也會心平氣和,顯出了不多見的耐心。“做泡菜,要心誠,就會味好,而且不會生花。”這一點,與周遭鄰居所說不同,鄰居都說,做泡菜筷子不能沾生水,更不能沾油膩,那麼會生花會變臭。母親說,“把你的心融在菜裡面,菜就會變得和你想象的一樣好吃。”說實話,母親的話,我半懂不懂,可是句句都烙在心上。
母親過世整整一年,在她死前二十年裡,我都沒向她展現過我的廚藝。我與她,聚少離多,回回在一起,要麼是帶她去我認可的好餐館,要麼是姐姐哥哥把菜準備好了,我不必親自下廚。母親也未再向我提一句當廚師的話,她可能認為我實現了小時的夢想——成為一個作家,瞧不起廚師。我呢,為寫書和生存,一年比一年忙,忙得連自己的面目都模糊,一次也未告訴她,我偏愛美食成痴,進行種種嘗試研究,膽大眼高,比如把胡蘿蔔白蘿蔔放在一起,做成絲,涼拌生吃,兩種味仍可保留,相互輝映。是的,我成了一個美食狂,甚至電視臺到家裡拍美食家紀錄片節目時,都沒有告訴她。我忘了母親早年心裡的想法,也很少告訴她我自己的生活,一點兒也沒提供給她多餘的想像空間,母親想起我時,恐怕都是過去日子的點滴,母親當然記得小時的我,記得長大後匆匆忙忙地見她的我。
我真是自私透頂。若是我給母親做一次飯菜,她是那麼愛美食,讓她吃上一次我的菜,她會多麼快樂。母親,原諒我,你會的,就好像我小時一樣,你對我大聲呵斥:“六妹,這個冬瓜豆筋棍啷個燒得寡淡,這麼一點點兒?”
“媽媽,不要生氣,一定是被廚房裡的偷油婆滲水了。”我只得老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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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吃火鍋的重慶人(1)
重慶人愛吃火鍋,也會吃火鍋,三天不吃火鍋就口水長流。出門在外,最想的家鄉菜也就是火鍋。我在倫敦,因為想吃火鍋,會飛回重慶,找那小街深巷子裡的老火鍋。火鍋越吃越想吃,會有癮,會成一個癮君子。飛回重慶,得等十多個小時,才能解饞,不能救一時之急。於是,自己做火鍋。就近,拓展做火鍋的料。紅燒牛肉做鍋底沒問題,英國多的就是牛肉,口味可以說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牛肉之一,那些鮮毛肚難解決,不過可以在唐人街買到冰凍黃蟮魚鰍,偶爾在英國的大超市裡也有腰片賣。雞肝鴨胗豆芽在印度小店裡也會找到,只是鴨腸鵝腸絕對不可能買到,不像在紐約,任何一種可在重慶當作火鍋原?料的東西,都能買到。我曾在那兒的中國人聚集地佛à?遜,遇到一個重慶朋友開的火鍋店,吃到最地道的毛肚、黃喉、鴨血火鍋。而在倫敦吃火鍋,就只能將就些了,臨時解饞。
重慶人吃火鍋有歷史。曾讀有人考究了我們祖先發明容器——鼎,大約在一萬年以前,人們把能吃的東西放進鼎裡面,生火,煮熟食用。《韓詩外傳》中也有記載,說古代祭祀或慶典,要“擊鐘列鼎”而食,眾人圍在鼎的四周,將牛羊肉等物什放入鼎中煮熟分食,這就是火鍋的萌芽。《中國陶瓷史》中介紹“樵鬥”,放在火盆之中,以炭火溫食。今天的重慶火鍋在容器上,雖然有變化,但在鍋中放格狀的分類器具,仍是延續古代的做法。在三國時期就有了這種東西,鍋中分五格,可調五種味道,類似現在的“多味火鍋”。歷史上真正有記載的是宋代火鍋。史書上說宋人林洪在其遊玩五夷山,訪師道時,在雪地裡得到一隻兔子,因沒有廚師烹製。“師雲:山間只用薄批,酒醬、椒料活(浸油)之。以風爐安桌上,用水半銚(半吊子),候湯響一±?後(等湯開後),各分以箸,令自夾入湯擺(涮)熟,啖(吃)之,乃隨意各以??供(各人隨意蘸食)。”從吃法上看,類似現在的“涮兔肉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