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部分(3 / 4)

小說:汴京風騷 作者:莫再講

王安石靜聽著,思索著,心裡似乎亮堂了。“當絕流俗誕謾之語,以固‘人定勝天’之志”,理也:“當舉銳進俊彥之士,以負中樞理政之責”,義也。吉甫獨得我心!

在“修善人事”的思索中,王安石想到了遠在西南梅山的章惇,又想到了俊彥之士鄧綰、舒亶、李定等人,一個“修善人事”的謀劃在他的心中逐漸顯形了。

呂嘉問隨即談起市易司“南糧北調”、“川米東移”正在進行的情況。他先是向曾布瞥了一眼,扔出了幾句帶刺的搶白:“做買賣有賺有賠,這是常理,不叫‘違法’。就是替官家做買賣,也得思謀著賺錢,如果為了賠錢,幹嘛不提一筐銀子到大街上撒去!”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冊帳本,翻開用眼睛一溜,拱手向王安石稟報:“去年冬天無雪,今年開春無雨,我就瞄準了糧食買賣。二十天前從司農寺、市易司拿出的那二百二十萬斛常平糧,就是為這筆糧食買賣籌集資金。現在市易司的人馬均被派往各地購買糧米。江南東路的購糧官約摸十天之內可返回京都,可漕運糧米五十萬斛;荊湖北路的購糧官半個月內即可返回京都,亦可購得糧米五十萬斛;夔州路購糧官現時尚無訊息,那裡糧價便宜,不及京都一半,原打算購買一百萬斛,若船運順便,估計兩個月內即可返回京都。執政大人可以放心,這兩個月內,市易司將有二百四十萬斛糧米陸續上市,京都斷不會有缺糧之慮。當然,這二百四十萬斛糧米若以現行市價出售,這車馬舟揖的費用,怕是要全搭進去了。”

王安石聚精會神地聽著,呂嘉問侃侃鑿鑿的話語,恰似幾股清涼的泉水,汩汩地流入他的心頭,消解著他的焦渴,使他興奮而寬慰。但他沒有細算。這二百多萬斛糧米至今還在幾百裡外的江南東路、荊湖北路和幾千裡外的夔州路和荊湖南路,如果水陸受阻、天時變化或者市易司派出的購糧官員不能按時回到京都,這一切豈不都是紙上畫餅嗎?王安石仍然在沿用學者的思維方式,對呂惠卿的精闢議論和呂嘉問的紙上計劃進行揚棄和綜合,終於在胸中形成了一個根本不符合皇帝意願的“順應上天示警”的對策。

雞啼聲隱約傳來,一縷黎明曙光透進了客廳的窗紙。

新的一輪禍福莫測的君臣會見,在等待著王安石。

篇四 洛陽 獨樂園

司馬光“獨樂”於“獨樂園” 翰林學士承旨韓維奉詔而來,司馬光閱覽著皇帝趙頊的《廣求直言詔》痛哭失聲

翰林學士承旨韓維,乘坐著雙馬車輦,帶著皇帝殷切的希望,懷著故友重逢的急切心境,用了兩天一夜的時間,跑完了汴京至洛陽的路程。途經六個驛站,他顧不得歇息,顧不得用餐,餓了,買幾張煎餅在車上幹嚼;渴了,喝幾口路邊的泉水,換馬不歇人地日夜兼程。真是“板蕩誠臣”!連趕車的老馬伕也堆著滿臉苦笑歎服了。

夕陽傍山,韓維到達司馬光的住處“獨樂園”門前。他拖著因顛簸而將散架的身子,艱難地移下馬車。為了掩飾狼狽,他沒有馬上去叩“獨樂園”的柴門,而是手扶車架,伸腿活腳、捶胸挺背地調整著。在夕陽的輝映下,他望著久違的洛陽城,思索著與司馬光的會見。

洛陽,形勝之地,“挾崤、澠之險阻,控秦、隴之襟喉,通趙、魏之樞紐”,周王朝之所在,東漢、曹魏、西晉、北魏、隋、武周、後唐之都所,物華天寶,人傑地靈。衙通四方,文化興盛,城周長六十餘里,跨洛河而南北,枕囗河而東西,隋、唐,四方文士雲集,文苑生輝,唐代詩人白居易晚年居此,曾演出過“九老會”宴遊吟詩的佳話。漢魏,高僧薈萃,寺院達一千三百餘座。洛陽有著勝於汴京的輝煌歷史。入宋百年,繁華有增,糜費無減。

洛陽,世間安危之表,“天下治亂,候於洛陽之盛衰;洛陽之盛衰,候於園圃之興廢。”如今這依石傍水的園圃,怎麼顯得荒蕪了?這各盡精巧的建築,怎麼顯得昏暗了?滿街滿圃、結蓓頂蕾、名冠天下的“洛陽牡丹”,怎麼也顯得淒涼了?“上天示警”的靈驗,果真要從這“治亂之候”、“安危之表”的洛陽開始嗎?

洛陽,藏龍臥虎之城,這裡是汴京的陪都,從太祖皇帝趙匡胤開國起,就在這裡設定了一整套品位極高的朝制機構,安排著致仕的老臣和蓄而待用的謀士。這遍佈四周的園林別墅,不就是過去和未來權力的象徵嗎?這陌生而別具神采的“獨樂園”,不就是昨日巨大權力的印記,也是明日巨大權力的胎床嗎?這不,皇上已差遣自己悄悄地來向司馬光求教了。

韓維吩咐老馬伕卸車遛馬,他獨自走近柴門,望見園內苗圃中有一位老僕著黑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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