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3 / 4)

小說:汴京風騷 作者:莫再講

和引薦者。韓絳當然是明白這層關係的,所以,凡利於“變法”凡利於介甫,以至利於“介甫變法”四周人事的活計,他都捨身敢死。今日之變,他雖不知就裡,但替誰說話是清楚的。聽到皇上點名,他連副宰相王珪為何沒有發言想都沒想,便立即拱手回答:“稟奏聖上。司馬先生剛才說,‘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亦可存也’臣以為這是無知之論,難道司馬先生要我們回到幾千年前那蠻荒年代架巢而居、鑽術取火嗎?”

吳申、孫固被韓絳這生硬的、玩笑式的議論驚呆了。連王珪、呂惠卿也覺得十分唐兀,太不像樣,不約而同地向韓絳望去。

對這種不得體的、抬槓式的“爭鳴”皇帝趙頊尤感驚訝和不快。為了寬慰遭受攻擊的司馬光,趙頊笑顏殷殷地對司馬光說:“司馬先生,你也可以爭鳴啊!”

司馬光在這突然的、連續不斷的攻擊中,開始懵懂了好一陣子。待韓絳蠻不講理的幾句胡說八道之後,他驀地醒悟了:眼前的這場爭論,根本不是學術爭鳴,而是一場朝廷謀殺,王安石只是礙於情面沒有親自出場罷了。他頭腦昏昏,甚至懷疑這場圍攻的策劃,是得到皇帝默許的。突然襲擊,不宣而戰,友情墮落,詭詐橫行,老司馬感到悲涼、憤懣、失望、苦痛。此時,他已不想和這樣一些人在學術上費什麼口舌了,只想表明自己決不退讓的態度。一切是非曲直,讓年輕的皇上去作決斷吧!於是,他憤慨悲論而語:“稟奏聖上。臣奉旨‘侍讀’,盡其所知,供聖上監察,不敢有爭鳴之舉。竊見近年來一些賢人能士,好為高奇之論,喜誦莊老之言,有讀《易》未識卦爻,已謂十翼非孔子之言;讀《禮》未識篇數,已謂《周官》為戰國之書;讀《詩》未盡《周南》、《召南》,已謂毛、鄭為章句之學;讀《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謂三傳可束之高閣。臣反對高奇之論,就是擔心這種高奇會致天下‘架巢而居’;臣反對偏激之行,就是擔心這種行為會使黎庶‘鑽木取火’。聖上,臣的看法仍然是:法者,治國之基石,法存而治,法墮而亂,何獨西漢,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至今亦可存也。臣言之正誤,全憑聖上裁決。”

趙頊又被司馬光一通誠摯、耿直、剛正不阿的慷慨陳詞感動了。他重重點頭。

呂惠卿看得清楚、聽得明白,司馬光的每一句話,幾乎都是有所指的。“好為高奇之論,喜誦莊老之言”,指的不就是王安石嗎?“讀《易》未識卦交,已謂十翼非孔子之言”。指的不就是曾布嗎?所謂“高奇之論”和“偏激之行”,指的不就是“變法”嗎?呂惠卿暗下狠心,不在皇帝面前扒掉司馬光博學的桂冠,不逼著司馬光親口說出反對“變法”的言論來,是搬不倒這個龐然大物的。他趁著皇帝是非未定之際,向司馬光發起了更加猛烈的攻擊:“稟奏聖上。司馬先生剛才所語,既言簡意賅,又深奧莫測,但其核心含意,仍是‘法存則治、法墮則亂’臣雖屬‘讀《禮》未識篇數’之流,但認為‘法隨時變’乃是天道。天下沒有不變之法,即使三代之君,也是因時變法,從不停頓。先王之法,有一年一變的,如《月令》記載:”季冬飾國典以待來歲之宜‘《周禮》記載:“始和,布法於象魏’,‘刑罰世輕世重’,這‘飾’、‘布’、‘輕’、‘重’四字,不就是‘變’嗎?先王之法,也有幾年一變的,如唐虞時有‘五載修五禮’之說,《周禮》記載:”十一歲修法則‘,這’修‘字不也是’變‘嗎?先王之法,也有一世一變的,如夏貢、商助、周撤、夏校、商序、周庫之類都是。當然,先王之法也有百世不變的,那就是尊尊、親親、貴貴、長長、尊賢這些君臣長幼之法了。司馬先生博古通今,何其以’蕭規曹隨‘四字枉解法變之道,是否有欺君之嫌?抑或別有所圖啊?“

呂惠卿這最後的兩句質問,根本不是爭鳴,而是對司馬光的審訊了。

畢竟皇帝趙頊年輕,最怕大臣把他裝在鼓裡,成為一個被今人矇蔽、被後人恥笑的帝王。呂惠卿這一段話,衝著他這根特有的敏感神經,捅了個正著。於是他神色一變,眉宇間浮起了慍怒、猜疑之狀。

王珪看到,呂惠卿所謂的“欺君之嫌”四字打動了皇帝的心,他見風使舵,也拱起一對老拳:“稟奏聖上。‘變法’乃翻天覆地之舉,自然多災多難,臣今日在司馬光的言論中,似乎又聽到了呂誨、呂公著等人的叫囂。”

皇帝趙頊面色鐵青,猛然轉頭,向司馬光怒視而去。

此時的司馬光早被呂惠卿、王珪的犄角合攻氣糊塗了。他想辯解而屢屢插不上嘴巴,便索性怒目圓睜,什麼也不想講了。但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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