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就叫道:“叔叔,你不要問了!”
田中正並不知道英英話中的意思,還在說:“我怎麼不問呢?這是大事嘛!”
金狗就說:“你一定是想知道那封信的事吧?事情是這樣的,我要留在州城報社機關內,我可以一直留在那裡,可我想回到白石寨來,白石寨是家鄉,這裡的情況我全清楚,這更便於發揮我一個記者的作用了!在我回到白石寨後,報社領導轉給了我一封信,讓我自己處理,我剛才已交給英英了,物歸原主,我讓她儲存了!”
田中正一下子從炕沿上站起來,但很快又坐下去,那麼笑了一下,低緩而又兇狠地說:“金狗,我沒到過報社去,可也有記者曾來過鄉政府,我也是見過的!一個記者證它並不是上方寶劍!”
金狗說:“這是當然,記者遇著秉公辦事的幹部他還只是一個勁地寫文章表揚哩!”
畫匠見氣氛不對,就說:“金狗,你不要東溝拉到西汊,你當著我和你田叔說,婚事你到底咋辦?”
金狗說:“不成了還能怎麼辦?”
畫匠立即將炕上的一個枕頭丟過去,砸在金狗的頭上。回頭看田中正,田中正臉如土布袋摔打過一樣,畫匠忙去倒茶水。田中正說句:你不要忙活了!就言稱上個廁所,出了堂屋。屋子裡立時靜下來,等待田中正,可一等不來,二等不來,畫匠出來找田中正,院門開著,田中正不見了。英英一見叔不在,哇地就奪門而跑,大哭不止。慌得畫匠迭聲叫苦,再要打金狗,卻軟得沒了一絲力氣,說道:“好了,好了,人家走了,這不是給咱傷臉嗎!你怎麼能在人家面前說出那樣的話?人家受過誰這樣的氣?!你快跟我到田家去,什麼硬話也不要說,給人家求饒,賠錯,說你再不敢那樣了!”
金狗還要違抗,爹撲通一聲倒給兒子跪下了!金狗可憐起爹來,為了爹,他只好去了仙遊川田家。田家的大門緊關了,如何敲,如何叫,只是不開。父子倆痴呆呆站了一小時,那大門裡分明有咳嗽聲,還是不回應。
金狗說:“爹,咱何必這麼低聲下氣?你是我爹,你論輩和他姓田的平等,論年紀你比他大,咱叫他這麼長時間,他門不開,一聲不吭,咱還要怎的?”
扶爹踉踉蹌蹌回走,畫匠只是口口聲聲罵金狗。金狗說:“英英那號人,不是咱要的,她要嫁我,並不是真心愛我。”
畫匠說:“你胡說,人家不真心,當初能把名額讓給你?”
金狗說:“那全是騙局,報社的人把內幕全說給我了,人家壓根就沒錄上她!”
畫匠悶了半晌,又說:“就說那是騙局吧,可你們定婚了這麼長時間,說要吹一句話就吹了?”
金狗說:“爹哪裡知道,我們很少透過信,一鬧矛盾,她竟給報社領導去信,要求將我退回農村!”
畫匠問:“你說的是真的?”
金狗說:“我能哄爹?報社領導卻不聽她那套,信又轉給了我。”
畫匠一聽這話,心放在了兒子的身上,也便罵起英英的心狠:“心那麼毒?你好不容易當了記者,和她事不成,就能做出這樣的事?!”
父子倆就再不說話了,回到家裡,亦是無言,相對默默坐到雞叫。畫匠說:“你去睡一會兒吧,金狗,無論怎麼說,這事先還是怪你!田家是高門樓,多少人高攀都高攀不上,你竟要和人家女子退婚,這田中正是不會罷休的。你等著吧,他會給咱虧吃的。你爹一生沒本事,只會抹顏色,讓人瞧不起,田中正要整我,我倒不在乎,你路還長,你可要小心啊!”
金狗扶爹睡下,聽爹一夜裡長聲嘆息,不住地嘮叨:“你孩子入世淺啊,你不懂得人情世故啊!”自己就在黑暗裡淚流下來,打溼了枕頭。
這時候,正是子夜,山峁樹林子裡的“看山狗”叫得好凶。
第十七章
三月,州河岸又下了幾天生潑大雨,桃花水便漲起來,接著是不好意思再發洩了,餘怒似的扯得細如絲一樣地下,河面上就像網了一張紗,妖妖地透出河崖上一株一株野桃的紅。韓文舉的渡船隻好系在石嘴上,頓頓到福運的屋裡去吃飯,吃飯了串門入戶去摸“花花牌”。一次二兩酒錢,他贏得少,輸得多,直罵今年黴氣,“莫非是摸了姑子的×了!”到不靜崗寺裡讓和尚看五官。
和尚作課,雷打不動。韓文舉就立在廂房臺階上和矮子畫匠扯談。
韓文舉說:“矮子,你真個窮命,雨季裡也不抱了頭睡上三天三夜,還來給人做活?你不丟人,也不怕損了金狗大記者的皮臉!”
畫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