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為他做的第一頓飯,瑪麗雅姆心想,要是做飯的時候她的狀態更好一些就好了。煮飯時,她還在為烤爐邊發生的事情顫抖。她一整天都在害怕豆湯不夠濃,顏色不夠好看,擔心他會認為她放了太多的生薑或者放的薑母不夠。
他把調羹放進金黃|色的豆湯中。
瑪麗雅姆有點忐忑。要是他失望或者生氣該怎麼辦?要是他不高興地把盤子推開該怎麼辦?
“小心點,”她努力說,“很燙。”
拉希德撅起嘴唇,吹了吹氣,把調羹放進嘴裡。
“味道不錯,”他說,“鹽放少了,但味道不錯。甚至說得上美味。”
燦爛千陽 第十章(4)
瑪麗雅姆鬆了一口氣,看著他吃飯。她心中閃過一絲驕傲,放鬆了警惕。她做的不錯——甚至說得上美味——這讓她喜出望外,他這句小小的恭維令她很激動。這一天早些時候的不快稍稍減少了。
“明天是星期五,”拉希德說,“我帶你到處看看怎麼樣?”
“在喀布林嗎?”
“不。去加爾各答[1]Calcutta,印度城市。[1]。”
瑪麗雅姆眨眨眼。
“開玩笑啦。當然在喀布林。還能去哪裡呢?”他把手伸進那個棕色的紙袋。“但是,我有些事情要先告訴你。”
他從袋裡拿出一件天藍色的布卡。他提起布卡,這件褶皺的衣服散落在他膝蓋上。他把它捲起來,望著瑪麗雅姆。
“我有一些顧客,瑪麗雅姆,男的,他們帶著老婆到我店裡來。那些女人來的時候沒有蒙著臉,她們直接跟我說話,毫不害羞地看著我。她們化妝,穿著露出膝蓋的裙子。有時候她們甚至還把腳伸到我面前,這些女人,讓我量尺寸,而且她們的老公就站在那兒看著。他們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們認為陌生人摸摸他們老婆的光腳也沒關係!他們覺得自己是現代人,是知識分子,我想可能是因為他們受過教育吧。他們並不明白,這樣做是在破壞他們的名譽和尊嚴。”
他搖搖頭。
“他們大多數人生活在喀布林的富人區。我會帶你去那邊。你會看到的。但是這裡也有這種人,瑪麗雅姆,就在我們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個教師住在這條街,他叫哈基姆,我總是看到他的老婆法麗芭一個人走在街道上,頭上什麼也沒有,只戴一條圍巾。坦白說,看到一個男人無法控制他的妻子,我覺得很不爽。”
他嚴厲地盯著瑪麗雅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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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是一個身體流著不同血液的男人,瑪麗雅姆。在我來的地方,要是錯誤地看了人家的女人一眼,或者說了不得體的話,那就會引起流血。在我來的地方,女人的臉只有她的老公能看到。我希望你能記得。你明白嗎?”
瑪麗雅姆點點頭。他把袋子遞過來給她,她伸手接住。
他剛才稱讚她的廚藝給她帶來的快樂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瑪麗雅姆覺得這個男人的意志既強大又不可動搖,就像俯視著古爾德曼村的沙菲德山脈。
拉希德把紙袋交給她。“那我們就這麼說好了。喏,再給我盛一碗豆湯。”
燦爛千陽 第十一章(1)
瑪麗雅姆此前從未穿過布卡。拉希德只好幫她穿上。加了襯墊的頭套很沉重,緊緊裹著她的腦殼;隔著一層網狀的屏障看世界也是很奇怪的體驗。她穿著布卡,在她的房間裡練習走路,老是踩到裙邊,步履蹣跚。由於看不到周邊的境況,她變得很緊張,而且她也討厭那褶皺的布料總是不斷地以令人窒息的方式蓋住她的嘴巴。
“你會習慣的,”拉希德說,“過一陣子,我敢打賭你甚至會喜歡上它的。”
他們乘坐公共汽車去一個地方,拉希德說那兒叫沙裡諾公園。一些孩子在公園裡盪鞦韆,把排球拍過幾張系在樹上的破爛球網。他們一起散步,看男孩們放風箏。瑪麗雅姆走在拉希德身邊,時不時踩到布卡的裙邊。中午時分,拉希德帶她去一家小小的烤肉店吃飯;烤肉店附近有一座清真寺,他管它叫哈吉雅霍。烤肉店的地板髒兮兮,空氣瀰漫著煙霧。牆壁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生肉味道,音樂放得很響,拉希德說它是用一種叫洛戈裡[1]Logari,一種類似吉他的阿富汗民族樂器。[1]的樂器伴奏的。廚師是幾個瘦弱的男孩,他們一隻手給烤肉串煽火,一隻手猛拍小蟲子。瑪麗雅姆從未到過飯店,開始的時候,她覺得和這麼多陌生人在一個擁擠的房間裡坐在一起真古怪,把布卡抬起,一小口、一小